"......"从那只手伸出，到默默收回去，再到一只充满友好的脑袋在他面前晃悠出现，一共不到10秒时间。
但沈林已经考虑好了该说什么话题了。
他最怕的就是尴尬。
"你...老家住这儿?"沈林明知故问，但他也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话题可讲，整个人僵硬地扭在一旁，没有看旁边的那个人。
"嗯...你刚才游戏打得不错。"竹清回答着，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更加突显出想要避免这个提问的心思。沈林抬头看了看这个浑身充满疲惫的少年，又看见后来跟上他身旁的竹澈，"竹澈怎么不去打游戏?"
竹清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眶，"怕瞎，戴眼镜会碍事。"沈林一脸鄙视地觉得这个人就是纯粹压榨亲弟弟，反而却还说得头头是道。连竹澈也懒得反抗解释一番，垂头丧气地低着头，变了脸似的怯生生地拉着竹清的衣角。
路过学校的时候，里面的学生都还没放学，白墙上映着一间间黑漆漆教室。快到初夏了，几乎没有教室开灯，都很节约地挤着窗外的阳光。楼下还有班级在上体育课，说白了就是一群女生围着一堆男生，肉夹馍似的围着看比赛。不过那儿的篮球场地很小，跑不开，地面也早就像这些孩子父辈的手掌一般龟裂开来，露出浅浅的土黄色。但这些人丝毫不在意，把小小的比赛当国际比赛的打，打得费力，打得热血沸腾。
刚刚蹲小混混的学校门口被阳光直晒着，钢铁做的门被晒的扭曲，闪闪发光。沈林刚幸庆那群小混混挪了窝，结果一抬头就是那个黄毛的臭脸。
他们蹲在街头，为谁接风似的意气风发的在树底下乘凉。
"哟。"黄毛首先开了口，沈林没吭声，想着这样的社会渣滓以后一定会被警察叔叔清扫掉的，他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走着。
竹清很快就反应过来身边的这位时不时敷衍地说着嗯嗯，连偷偷暗骂的意思都没觉察出来，还在假笑似的连声答应。直到有声拖着长长的干瘪的男声在地上嘎嘎地刮过来，把沈林的脸弄得铁青，这才直视前方看到了那个发声源。
发声源头和竹清目光相接，那人跟吓到了似的又拐了个音，"呦吼~"最后还唯唯诺诺的补了一句"老大。"
竹清没有理会，他转头对沈林说:"你知道减少噪音的办法吗?"沈林被问得摸不着脑袋，还是一一回答了，"在声源处，在传播过程中，在声音接收处..."
"所以我刚刚用的是在声源处减少噪声。"竹清笑眯眯地回答。他走上前一步，那一群混混跟着后退一步，旁边有个刚贴了纹身贴还没去掉纸的家伙还想捡着自己的脸皮弱弱地说道:" 老大，我们出来溜...咳给你接风啊呸，找你玩。"
沈林顿在原地，看着刚刚那群拽上天的混混现在跟群刚拉上线的风筝似的，被慢吞吞的缩了回去。不知道竹清说了什么，这群人摸着后脑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转身走了。只有最后那个黄发还侧过头瞪了沈林一眼，结果还被后面刚抽过烟的家伙抽了一脚。他们不甘心的离开了，就像是街道上堆聚的黄沙，被竹清这股风一吹就溜的无隐无踪。
沈林跟上等着他的竹清，竹澈还在一旁，矮了大半个头，抵着竹清的肩膀，脸贴着竹清的衣服，像是街上那些砸吧着嘴把头靠在母亲肩上的小孩子。
竹清把肩一耸，竹澈差点重心不稳一头栽倒在地。他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不断揉着眼，"别老是揉眼睛，要发炎的。"结膜炎患者沈林看着这个好像是在撒娇的小孩。"我不。"竹澈说着侧过头去，呆呆地望着那方贴满小广告的墙，鼻头早已是通红。
竹清向沈林挥挥手，大步流星地走了。"别管他，他认得路。"沈林想过去拍拍肩安慰他，突然想起某综艺节目里说过，不要让发脾气的小孩子尝到甜头，要让孩子知道错。
虽然沈林并不知道这小屁孩在闹着什么，但他放下手，跟上竹清走了。
两人一路无言，一前一后地走着，快要到山下了，周围荒无人烟，只有一条被人踩出的小道，小道再往前就是青砖，往上就是寺庙了。
沈林没觉得尴尬，两人都停在水泥路上，往前迈一步就是郁郁葱葱的小道了。沈林先开口，"竹清。"竹清这才抬起了头，这时沈林才看到那双疲惫的眼，黯淡无神，像是刚被吹熄的火苗，还在幽幽的冒着白烟。他没说话，仿佛还在调整焦距再来看面前这个人，还在调整自己波涛汹涌的情绪，还在尽力控制自己不再颤抖。
“你哭了。”这是陈述句，不带任何感情，看起来冷淡淡的，但在戳破竹清这层薄薄的尊严的时候还是留了很多的情面。让竹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狼狈。
“哭了一路了，擦擦吧，别让你弟弟看见了，看见了他又该哭了。”沈林直接摸出一包纸递给了竹清。竹清伸了伸手，把手毫无知觉的摊在沈林面前，他还透过皮肤，经过神经，听到自己骨头在咯咯作响，在咯咯的扭着骨头，让骨头翻转，支撑起来，把自己手摊开。
竹清在接过沈林的纸后，这具身体才真正像是按了关机键，连那双腿都支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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