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不平的水泥路面，里面承载了沈林小时候在里面玩弹珠的回忆。弹珠从这个坑缓缓滑向那个坑，坑里还凹陷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路面上投下细细碎碎的光影，时不时落下卷卷的枯黄的落叶。在不经意间踩上这些被淘汰了的枯叶，便发出脆耳的卡擦声。卡擦声的源头仿佛是那些枯叶上最后坚实的叶脉，随着支撑的叶脉被破裂的声音，随即整片落叶立刻散落。最后与泥土包裹为一体。
小巷的深处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棵与住户们息息相关的大榕树。大榕树包裹着里面的一栋旧楼。旧楼的墙皮已经脱落，充满了腐朽的味道，无数的年轻人都推着自己的必须向前的步伐离开了这栋旧楼。里面唯一剩下的就是一堆老人和一群孩子。
自行车停在了阴暗的楼道底下。沈林锁好了车后恍然一抬头便是小时候常常跳着去触碰的牛奶箱。纯木的牛奶箱安安静静的伏在墙壁上，稀稀拉拉的缝隙里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一楼的住户是一对老夫妇，其中那个胖墩墩的老太太，卷卷的短发和她本人倔强的性格一模一样，带着不可磨灭的封建迷信和固执，操持着整个家庭的生活费用。旁边的是一个老是笑眯眯的老爷爷，听从着老太太的指令，一声不吭的受着老太太无事的怒火，默默地成为了最勤劳的人。
沈林每天吃饭就是在这里，同时也是陈叔叔父母的家。
也是沈林从小长大的地方。
这个小地方紧挨着城市的中心，和沈林所在的学校只隔了两三个街区。
像是一个朴素的世外桃源，世外的城中村。
这栋充满争议的房子仍是雷打不动的伫立在这里。一堆带着工程帽的工人老是夹带着文件包，窥测着这栋房子何时会被拆除，另一群人像是钉子户一般钉在这栋楼里。
在这栋老楼里，当一个颤颤巍巍拄着拐杖走进屋的老人，半年不再出门也是常事。要么是病倒，要么便是永远的留在了这栋楼里。
老太太把沈林当作亲孙子一样对待，不仅是因为陈叔老是没出息地空手回家探亲，还有原因是沈林一家和老太太的关系非常的好。所以沈林经常亲切的喊她为奶奶，喊老爷爷为爷爷。
当沈林按着自行车上的铃铛进这个巷子的时候，那个老太太早就偷偷踮起脚往外瞧着，紧接着听到一声清脆的铃声和压过早晨刚落下枯叶碎裂的声音，就慌忙着去开门了。
他们永远看不腻似的，屋里的电视剧总是放着抗日神剧。炮火声和枪声在电视里轰轰地响着，白光闪在这两个老人的眼里，老人看这些电视的时候总是很严肃。奶奶经常一脸正经地问爷爷:"啊，那个大排长被鬼子打死啦"爷爷的目光移都不移一下的感叹说:"你说哪个排长拿炮的那个是营长，是死啦!"
沈林吱呀一声推开门，侧着身进来。奶奶马上就站了起来，爷爷也关掉电视，两人又忙活着把还在锅里热着的菜端上桌来。丝毫看不出刚刚那两个人到底有多入迷。
奶奶把沈林爱吃的菜悄悄地摆在沈林的前方，不经意地问道:"乖孙啊，昨晚是下雨了吧怎么回家的啊"沈林埋头刨饭，心想和别人呆了一会儿后来没下雨就回家了这样的鬼话会连带出更多莫名其妙的问题，如是说:谁呀和他关系好吗他人怎么样你惹到别人没有你道谢人家没有等等，沈林想想头都大了，他借着咀嚼着饭的时间，居中的挑了个回答:"嗯，坐公交回家的。"
三个人围在桌子边默默地吃饭，发烫的电视机早已黑了屏，只留下了咀嚼和碗筷碰撞的声音。爷爷突然咧了一下嘴，接着手里又是一颗断落的牙齿，发黄的牙齿早已看不清原来的模样，爷爷嘟囔着拿着布包了一下，洗了洗手接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吃饭。
"去安颗假牙吧，爷爷。"沈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补了一句"没事，现在假牙又不贵。"
爷爷固执地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还能吃饭。"奶奶看了看爷爷，戳了戳他:"老头子，叫你去老家那里弄，你看你兄弟在那整的牙齿多整齐美观，而且又便宜，现在别人啃骨头都不怕。"又嫌弃地说，"我看你马上都要连肉都咬不动了。"
爷爷继续摇了摇头，像是不服老似的挑起了一块肉就往嘴里塞。嚼口香糖似的嚼了老大一会儿才咽了下去。
"你要是去安了假牙说不定就不会嚼这么久了。"沈林吃完了一碗饭，准备把碗端去厨房说道。
"不行啊，我爸都是因为安了假牙就去世了。我弟弟也因为安了假牙突然就摔倒的不省人事了。"爷爷继续摇了摇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沈林的嘴张了张，又低头收拾着碗筷。倒是奶奶说了出来:"你是你，怎么可能会因为假牙嘛。咱爸是因为岁数到了，你弟弟是因为不小心，和假牙半点关系都没有。"
爷爷没有反驳，继续重复着自己最初的那番话:"不用了，反正还能继续吃饭。"这是属于老一辈人的固执，牛皮糖一样粘在他们身上，令他们的后代都非常无赖。
当沈林发现爷爷没再反驳的时候他就明白想要劝动那个老人是不可能的了。
他洗了手，回到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小的卧室，躺在和自己身板不一的床上，脚悬在空中，呆呆地望着发黄的天花板。
这个房间非常简洁，由于因为沈林只是中午来午休一阵子的，所以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桌子上还堆着爷爷常看的佛经。
从自己这个位置来看，小院子里的那尊佛像刚好可以直视自己。往常沈林都是直接翻个身，背对着佛像睡。然而今天他盘腿坐了起来，紧紧盯着那个慈祥的佛像。
和小时候在寺院里的那种害怕大相径庭。
大部分原因是现在是白天。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沈林所认知的范围之内，他感不到什么害怕的。就像是高立于众生之上的菩萨，所有万物都在眼皮底下，他才有能渡众生的心。
"是因为假牙吗"沈林问着自己，他直直看着那个菩萨。然而一切都以安静来回答他的问题，像是能让他的大脑不再茫然空白似的。
"嘻嘻，哥哥当然是因为假牙啊。"
另一个声音又一次陌生的在沈林心底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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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开启大粗长模式【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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