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读开始的时候，沈林有些愕然。
按理说这个班上男生女生人数各占一半，但是，读书的声音全是娇娇滴滴的女声，他一个低沉的男嗓音加进去格外突出。
好在还是有唯一的几位男同学在代表着男同胞发出微弱的声音。
班里读课文的语速非常的快，不带换气的那种。看见旁边邓茜文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平静地读出一连串绕口的英文。邓茜文发现沈林在看自己，便用手理了理发丝，把刚刚垂下去的碎发理了上去，额头是豆大的汗珠。
牛，非常的牛。
沈林在心里为这位勤奋好学的同学鼓了鼓掌。
接着，沈林也加入了读书的队伍里。
"读书不是什么害羞的事，你们都已经高一了，不是什么做什么事都要害羞一阵子的小孩子。要是以后你工作都要害羞的话，你要别人以发声谋生的人怎么活自己读的是自己的书，看什么看别人脸上有朵花啊"老秃头的唠叨仿佛幻觉似的在沈林耳边若隐若现。
沈林咬咬牙，把头更埋低了几分。努力让自己的目光集中在课本上，小声地按照自己的速度读着。
周围的读书声很快就变成了杂音，干扰着他。耳朵里的声音由自己的变成别人吵闹的声音。等他回过神来，所有人都停下来。晚读结束了。
啧，又走神。
第一节课无异于是自习。窗外五光十色，操场被照得白亮，楼下的人还在排练明天将要举行的晨会。
这个学校非常的时髦，可能是因为以前就是跟不上改革的步伐，所以现在就加紧跟进。不仅是在思想文化上，更是在学习上都有所改变。但一切都还需要时间的验证。
毕竟一张口说不清，需要自己的实力去证明。
只要跟正常的三观沾上边的节目都可以通过。活动非常多，相比较其他学校只存在学校宣传、工作报告、学习誓词的晨会，这个学校的晨会也非常的吸引人。
因为楼下的光绚烂夺目，像极了蹦迪的歌舞厅。
由于住校生需要出校买些还缺乏的物品，学校同意只上了两晚自习就直接放学。
两节课，过得很快。
坐在第一排的小学同学中途给沈林传了纸条道了歉。沈林也没多大反应，笑眯眯地用纸条回道:没关系，我也提前走了，当时我也忘了。末尾还顺带画了个笑脸。
那个同学舒了口气，没再回头找沈林说话。
后桌的竹清也没说话，整节课一直不停地抖腿。和周围人小声分享自己看到的所谓恐怖的十宗罪里面的各种杀人事件。好在他这次抖腿的幅度比刚开始低了许多。
邓茜文坐不住了，她凑过来又说:"同学，我看见你是哪个学校的啦!"
沈林眼角一跳。他直愣愣地看着邓茜文手里挥着的粉红色手机。
手机上是一个照片。是当时沈林初三毕业时表演的照片。他当时在台上和其他三人一起表演的是钢琴四重奏。只是最后有些糟糕。
快要上场的时候，他的同伴的谱子不见了。他们急的团团转，谁都来不及推卸责任。当舞台白亮的追光灯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时。他紧张极了。四手联弹需要极大的配合，如今他们却只能默背着曲谱上台。
一切都是意外。
刚开始还没发什么意外，沈林按照着自己的谱子继续弹着。中途的时候忽然自己的同伴弹漏了一个音。一切顺序都乱了，乱得对不上号。他听见周围那个急促的呼吸声，手心不断地冒汗。他僵硬地继续完成自己的部分，什么情感，什么揣摩，都随着急乱的节奏消失。悠扬的音乐成了杂音。
最后同伴飘离的轨道终于和自己连接上。才算草草结了尾。
由于没有其他外界的因素，所有的毕业生都只好聚精会神地观看着演出。而他们却出糗了。
在他们结束鞠躬的时候，场下的观众都在吵闹地议论着。几乎没有什么鼓掌声。
但表演已经结束了，他谁都怪罪不了。
邓茜文瞧着沈林脸上的变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说:"我有一个同学也是那个学校的。这是你们的毕业典礼吧你们每个人都有博士服吗哇，真豪华，果然有钱人的学校和我们不一样啊。"
"其实也没什么。"沈林调整了情绪，他现在心烦意乱。他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曾经的学校。
但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像是被什么挤兑出了身躯。他变成了第三视角，看着这个刚来的新同学和旁边的邓茜文悄悄的谈话。那个新同学毫不忌讳，说尽了许多关于自己以前学校的黑历史。
两人像是说到什么笑点了，都在悄悄地埋头憋笑。两人表情时而认真，时而松散。
沈林的话匣子一旦被打开，什么节操都算不上了。
沈林很累。因为被一个陌生人如此认真地盯着，他觉得很紧张。经常说着说着就忘了自己在讲什么。他像是分成了两个人，一个在默不作声观察对方那个女孩，一个在绞尽脑汁回忆学校的黑历史，并无意中的夸大。他在邓茜文的认真的神情中得到了一种污蔑的快感。
或许沈林那时才明白为什么学校那些造谣生事的人会管不住自己的嘴，愿意尽情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各种瞎编乱造。来博人眼球。
沈林以路人的身份特别鄙视这类的人。他却没想到，自己也成了那样的人。嘴里一个听说又一个据说的。把一切听说的变成事实的，把事实的变成夸大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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