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听好了,记事栏要每天写啊。」他拍开联络簿、指指一片空白的记事栏。眼前是即使屡次被叫来教职员室、眼里依旧没有太大波澜的学生。
不过整个记事栏就只单薄地躺着两句,实在令人哭笑不得。他提笔,在一旁批下评语:你喜欢的人什么样子?再多写点吧!
每天记事栏就这么短短一两句,他偶尔会给些回应,从不觉得狄石明矫情肉麻什么的,反而能够感受到他是真心对待他喜欢的人,即便他的做法只是默默看着那人、然后一点一滴记录下来,也足够了。
——他不是女生。——
——明天下午就去告白,请老师负起责任。——
他真觉得响应完这个,自己算是死透了。丢脸死。尾末才弱弱补一句: 你都可能喜欢他了,他说不定也可能喜欢你呀。像老师就挺喜欢你。
——他自己大概没发现,他很喜欢看天空,尤其是傍晚的天空。放学收拾好书本之后,他总看着窗外的夕阳微笑。——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也许是期待太大,他翻开簿子看了第一句差点没把迟来的午餐喷出来贡献给桌面。
再两天就是全校联络簿审查的日子,他半开玩笑写道:我们写了这么多,不知道教务处会不会放行通过。嗳,可是狄同学你的事情还没解决欸?
他小心翼翼地写了;你要不要告白看看?我知道班上女生对你的评价还不错喔?
身为第一次担任级任导师的他,其实相当头痛。
懒懒地瞥向窗外,他感到有些郁闷,连一直以来觉得亮丽的天空都显得黯淡。
空两三行,又有一句。他不禁愣了愣。
他真怒了。站起来用力把簿子塞进这个沉默的大男孩怀里:「没有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你不写我哪知道!给我清清楚楚地写、我清清楚楚地看懂了之后绝对会负起责任帮你!年轻人不要这么悲观,你才几岁!凡事都要抱持希望!回去写过再交上来,回答呢!」
每日情书
「呃,不然把烦恼写出来也好!狄同学总是不笑的样子,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在联络簿上跟老师说说吧?」的确也有不少人藉记事栏的空间发牢骚。
——喜欢的食物是浓汤和咖哩,很少见他夹青菜,这样实在不好。——
「嗯啊。」他瘫回座位上暗自反省,唉,刚才好像太凶了。
这什么?感情问题?说到底不过是中学生嘛,他释怀了。
「老师,我已经清清楚楚地写了,如果你也清清楚楚地看明白了,请绝对要对我负起责任。」-fin.
联络簿除了联络事项栏,每页下方还有一块区域称作记事栏,供学生写下每日的心情,甚至对某些事的不满或者看法。虽然对学生不好意思,但是为了学期末审查过关,也只能勉力请他们多写点东西。
他固定批改联络簿的时间正是下午,看到不禁愣了愣。果然还是要表白吗。
狄石明回得很干脆。
——谢谢老师。——
这下总算知道狄石明在烦恼啥了,反而苦得他抓耳挠腮大半天想着怎么回应,最后翻出抽屉深处生满灰尘的《青少年心理分析》;落落长地写了什么年轻人很常把普通好感错认成爱情,又写什么就算确定真喜欢人家也别把难过往心里去,喜欢人是好事、跟性别无关等等。总之根本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东西。
——今天他的头发睡翘了,大概比平常晚起,迷糊的样子挺可爱。——
——老师,你说我总是不笑的样子,这是天生的。——
不料隔天翻开联络簿,他又差点没将饮料喷在桌面。
之后狄石明没有响应告白的提议,他隐约松了口气。也许他对于『全班只有他知道狄石明的秘密』这事还是挺有优越感的。
还有,
听人这么一问,他将手枕在后脑勺,回想起来,狄石明在班上并不是完全不跟人说话,但没有哪位同学算是跟他『聊得来』,平常休息时间不是静静看书就是静静睡觉。
他强烈感觉狄石明是带着笑意写的,那一瞬间,就算再怎么否认,他终究盖不掉心底的某个声音--能够被他喜欢着的那个人,真幸运。
这样的人,究竟会想些什么?他开始期待下午的联络簿。
诸如,
「那家伙好像... ...没什么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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