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带着一脸轻松的笑容走了，留海棠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故人惜故人？可她哪里还有什么故人。满城的娇贵娘子，如今哪一个还记得薛家？而薛家的故人啊，早在当年的变乱中被斩杀尽了。
“海棠姑娘，”没待海棠多想，已经等候多时的红衣女子粉面含笑地走过来。她那双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拉上了海棠天青色的广袖，刹那反射出的艳光耀眼的很。
海棠默默往后收了收，没拉回来袖子，倒引得红衣女吃吃笑起来。
她拉着海棠往门口去，不过三五步距离，上了阶梯后，红衣女娇媚笑道：“姑娘的名字跟咱们琼花楼可真是天生一对儿，合该这辈子大家要做姐妹的。”
这话听着很有几分膈应。
随着话音，吱呀一声，门开了，立即，远处的吹啦弹唱和大声欢笑的声音传了过来。海棠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红衣女随意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了，楼里的姑娘们都叫我妈妈，海棠姑娘便随她们一起叫吧。”
“……”
海棠姑娘身经百战的心脏差一点点再次破碎！捂了捂胸口，她沉重地吸了一口气，艰涩开口：“青楼？”
“是啊～”妈妈仿佛没看见她的脸色，亲热道，“百花巷里万花楼，听过吧？不过万花楼这名字太土了，我改成了琼花。咱们楼里的姑娘个个都不是凡品，而是人间琼花～”
“啪——”
门在背后锁上，那个黑衣英武的女子连眼神都没分过来一个，冷冷地擦肩往里去了。
年轻妩媚的妈妈忽然想起来，扬首一笑，“哎呀，忘了介绍了。这位美人儿啊，是咱们楼里的头牌美人，叫做——墨菊。”
倒是一身头牌杀手的气势。偷空想了一句，海棠捂着脑袋，慢慢蹲下了。
好疼呀……好像全族上下的冤魂都来了，在她脑子里气得直骂。骂她害死了全族，现在还安身烟花之地苟且偷生，丢人现眼，有辱门楣，薛家的名声尽毁在她手里……
疼痛像一根针，扎进了大脑深处。又扩散成一把扇，在头里翻搅，最后变成了一把锤，在头上一砸，一砸。
她疼得小声抽气，然后被一个手刀劈到后颈上，晕了过去。
————……
清晨，暖融融的阳光落上花枝，硬是把花苞给揉开了，在春风里娇艳欲滴。
天地万物都醒了，唯有百花巷不醒。青楼都是这样，要到下午才起床，傍晚才营业。而正常醒来的海棠，就像是山头第一朵盛开的花，茫茫然不知如何自处。
这里是青楼——她还记得昨天红衣女说的话。
该庆幸她没用薛琳玉这个名字进来吗？也省得薛家身后名都被她带累……海棠拢了拢被子，一行清泪沿着眼角滑落。
父母家族因自己惨死，书香世家的女儿却在青楼偷生。纷乱的情绪汹涌而来，脑中又开始紧拧，她赶紧放平了身子，深呼深吸。
脑中隐隐的疼痛感渐渐消失。她捂了脸，眼泪在指缝间渐渐干了。
我要活下去，要看着他死。
什么礼义廉耻都先放一边，没有什么能阻碍我活下去。
她起了身，在柜子里寻了一件合身的青色莲衣穿上，出了门，自己寻了水和毛巾梳洗好，然后跟看门的婶子询问情况。
瀚海城这地儿，琼花楼还是挺出名的。人称百花巷的一霸，也是响当当一朵奇葩。
反正上门客是第一次看见窑子的妈妈比头牌还妩媚，头牌的美人比他们纨绔子弟气场还足！甚至有小道消息传说，这青楼以前是个杀手阁，后来金盆洗手转行了。对此，大家都信服得很。
楼里的妈妈叫红药，也就二十多岁，是整个百花巷十三家青楼里最年轻的，比一些花魁头牌都漂亮！而且这个妈妈吧，她接客！当年琼华楼开门的那天，她勾唇一笑，不知道勾了多少恩客走不动脚。
然后她挑了最好看那个，睡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那公子都是百花巷里的热门话题，女子争抢男子嫉妒，可谓是笑傲风月场的男人。
说起公子，不得不提，这花街柳巷，本就是纨绔子弟的主场。
但是琼花楼里不怕。上个月有个陈公子借醉装疯，非要红药妈妈伺候，当时红药美人咬着唇，为难道：“难道非奴家不可吗？楼里的姑娘们……”
话还没说完，陈公子不耐烦地打断：“本公子说了，今儿，你来伺候！”他摇摇晃晃，指着红药鼻子的手都要掉到胸上了，红药甜甜一笑。“那恭敬不如从命吧。”
陈公子喜出望外，伸手去搂，红药也伸手去接……
事情发生到这里，都算是寻常。纨绔子弟们心里对琼花楼的底线有了底，也对她们的后台有了估量。
随后……他们就看见……红药伸手，把那搂过来的公子打横抱起？？？
猛地一下天旋地转，那公子还晕乎乎地，红药凭空给了个香吻，道：“奴家伺候公子去醒醒酒～”陈公子见她笑了，傻乎乎地也跟着笑了，魂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满楼的恩客都目瞪口呆看着他们，大厅里静得落一根针都能听见，有人在他们背后，吓得酒杯都掉了！
那陈公子身材高大，这些纨绔公子，自己恐怕都抱不起来他！不，不对，他们干嘛要抱男人？是这红药，红药妈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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