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地扯出一条帕子，把手擦干净了，然后把帕子丢到碗里。
蜡烛也丢到碗里。
帕子飞快地燃烧，化烬。
火光映着她的眼睛，她回身，睡下，心头在无声地歌唱。
时光从这里开始无声流淌，这座小楼里，她度过了很多个日日夜夜。
她疯过，明明自己正坐在楼台上发呆，眨眼间却好像从迷蒙中清醒，她看见自己站在中庭，手上掐着哑女的脖子，甚至哑女的脸上鲜血淋漓，齿痕清晰。
然而前后之间，毫无记忆。
她也闹过，跳过楼，跑过竹林，断水绝食。
然而那两个哑女总有手段能叫她活下去。
生，不得安生，死，求死不得。
昔年瀚海城第一贵女，名动天下的绝色佳人，如今在这与世隔绝的小楼里，像一颗杂草一样，卑微地活着。
这些有罪的人活着，那些好的人却死了，凭什么？
她忍着泪，对天叩首。
我薛氏一族，上敬苍天君主，下悯生灵百姓，传世百年，皆是英名。今小女不肖，误信贼人，损毁薛家百年清明，葬送全族性命……
她单薄的身子颤了颤。
薛氏灭族，罪在琳玉。
可一个罪人，哪里还配姓薛？哪里还配做薛家女儿……
薛琳玉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熟悉的百花帐。不用猜，她又晕倒了，被哑女抱回来。
木然地，她从床上滑下来，两条细瘦的腿勉强支撑着这具躯壳行走，她像一具行尸，把身体从里拖到外。
外间，茶案上铺了笔墨纸砚。有一个人，她坐在楼外随风飘摇的竹梢上，在看远处的风景。见她掀帘出来，那人微微一笑，“我要画画，借你这地儿取个景儿可好？”
薛琳玉木然地把眼珠子移过去。
她看到一双漂亮的长眉。整洁，悠长。
这眉许是常好用黛笔来描，瞧着似烟雾袅绕的苍茫远山。眉有棱，眼含波。彷如三山峰峦眉头聚，似锁似走，二水横波眼底流，欲语还休。
盯了许久，许久。她木然的大脑忽然好像松了一丝缝儿，被迎头的晚风吹得清醒，开始飞快地转动！
“仙人？你是仙人吗？”薛琳玉小心翼翼地靠近栏边，眼中满是喜悦，和疯狂。
晚风里，白衣仙子打量她一眼，慢慢开口，声音清越动人。“嗯……我叫丹青。你有什么事吗？”
薛琳玉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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