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佑看见外面是左然并没表现出意外，让左然进去，领着他到沙发上坐着，然后去给他倒水。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房子里，顾佑对他，就像是对待一个来家里做客的外人，礼貌又周到。左然看着顾佑端着杯子从厨房走过来，因为等待与奔波稍微平息下去的情绪瞬间被牵动，再一次变得汹涌澎湃。
他突然站起来，只跨了一步就走到顾佑面前。顾佑来不及退后，被他一把揽进怀里紧紧抱住。杯子里的水因为幅度不小的晃动洒出去很多，溅到他们的衣服上。顾佑尝试着挣脱，却被左然勒得更紧。他能通过胸前的紧密相贴清楚地感受到左然呼吸带来的起伏，那让他知道左然现在有多不平静。
“你到底要干什么？”
左然的声音不大，却积蓄着太多的情绪，顾佑似乎在低沉之中听出了哽咽，让他的胸腔连带着里面的心脏都随之颤动。
“哥，你先放开我再说。”他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保持平稳。为了现在，他做了很多准备，无论如何都要按照他的设想进行下去。左然置若罔闻，他只好把空着的那只手隔在他们中间，将左然向外推，“这样我很难受。”
“为什么让妈妈走？你到底在想什么？”左然松开他，本想扶着他的肩膀，却被让了过去。顾佑找了个地方把水杯放下，又回到与左然面对面的位置，却在一步之外站着。
“阿姨对我已经没有责任了，我也不需要她来照顾。她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在这里她过不好，也让我更有负担。”
“佑佑……你什么意思？”左然把尴尬地悬在空中的手缓缓放下。这种话像是赌气，但他从顾佑的表情看不出一点波澜与破绽。
“我想理清关系。”
“理清什么关系？我们是一家人，你叫了她那么多年妈妈，你要理清什么关系？”
“那样我真的很累，我自己也可以生活，起码不会有那么大的负罪感。”
“累？和妈妈一起生活让你觉得累？她只是因为怀孕……很快就会好的啊，就算你不想来H市，外婆也可以——”
“那是你的外婆，你的妈妈。”顾佑把头偏到一边，“哥，你不明白吗？她永远不可能接受我们两个的那种关系，你要她因为这件事一直痛苦吗？还是我们要再继续偷偷摸摸？或者演戏一样地活着？”他看着左然，看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充血，流露出怀疑、震惊和迷惘。“要么恢复兄弟的关系，你也说过我们回不去，要维持正常不就只能靠演靠装了吗？要么这么一直熬着，没有希望。而且如果有一天我们变了，不再喜欢，那又该怎么办？”
“我不会变，我只喜欢你——佑佑，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左然知道顾佑这是也要跟他“理清关系”了，顾佑的现实对他来说是残忍，冷静的一言一语像是锋利的刀片一样带给他森森寒意。
“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太累了，哥，就到此为止吧。”
“什么叫到此为止？！”左然突然提高了音量，惊醒了不知道在哪个房间里睡着的前前，它有一下没一下地叫着，但是被关着出不来。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我就可以了。我们不是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吗？我们都没吵过架，我哪里做的不好？哪里让你感觉累了你告诉我，我会改的……”左然又拉过顾佑的手，放低声音，像是每一个挽留恋人的人，念着从前的承诺，道歉，恳求，再许下新的诺言。
“不是你的问题，而是这条路本身就是错的。一开始是我选的，对不起，让你在歧路上走了这么长时间。哥，我们都应该回到正途了。”
左然哭了。
在顾佑的印象中，这是左然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
“我们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你现在说我们错了？我们没有血缘，到底哪里错了？我知道很累，可是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些都不是问题，你相信我，再忍忍会好的，你……等等我。”
“不是因为难而放弃，而是我不想了。你马上就要在新的环境里生活，大学里你会遇到很多优秀的女孩子，也会遇到真正值得你喜欢的人。”
“我不会喜欢别人。”左然用手背随意抹了一下眼睛，他不在意在顾佑面前失态，不在意成为纠缠不休的那一个，他们不是普通的恋人，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羁绊，怎么能像情侣分手那样说断就断？他不明白，更不懂顾佑为何突然如此决绝。“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们的关系，或者你想回到……从前，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要再说什么理清关系，不要再想着跟我们划清界限。”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一个人会过得更好。哥，就当我求你。”
哥，哥哥……就当我求你，我们分开吧……
“顾宥。”
有人在不停地晃他的胳膊，喊他的名字，让他不得不从有左然的那个梦里醒来，疼痛回潮，那个电影般的梦境如泡沫般消失幻灭。那不是虚空，而是他真实经历过的，他与左然的过去。回忆让梦变得冗长，很多没有出现在梦里的场景他也历历在目。晚上与左然的见面，触发了一切关于左然，也是他那八年所有的记忆。
“你脸色很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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