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萱不停地重复那句话，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变得神经质，又觉得自己失败至极，在这样的现实面前只会方寸大乱，束手无策。
“妈，您想让我怎么做？已经这个样子了，我和佑佑不可能回到你想要的兄友弟恭了。”左然在告诉她覆水难收，既现实，又让她感到陌生和残忍。
“为什么不可能？！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接受你们乱伦吗？”她的语调越来越沉，后面那两个字像是冰锥扎进他们的耳膜，寒意由内而外地渗透，让血液凝固，让时间静止。
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一回事。他们是母子至亲，他们精准地戳中对方的软肋，被情感和情绪控制着，不顾一切地将所有的龃龉和不堪都摆到明面上来。他们的剑拔弩张让温驯的金毛犬也坐立不安，前前绕着桌子打转，低眉顺眼地偷偷打量着突然爆发又突然陷入沉默的主人们。
顾佑小心翼翼地放下捧了好一会儿的碗筷，尽量不发出声音，然后倒了一杯温水端出去。
“阿姨，我来和哥哥说。”他把水杯轻放在左萱的手边，扭头对左然说：“哥，你过来一下。”他本来想去拉左然的胳膊，手伸出去一点又立马缩了回去。
左然跟着他回到房间，两个人一言不发地站了一会儿，顾佑又折回去把门关上，纠结了片刻还是打开了一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像现在这样如履薄冰，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要再三思量。
“疼吗？”就算是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他也不敢太靠近左然。
“还好。”左然朝顾佑那边挪了一步，可顾佑又往后退了一点。他抿了抿嘴巴，忍不住皱眉，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这么近地看过顾佑了，他甚至有抱住他的冲动，但刚刚的避让让他有点心慌。
“阿姨肚子里有小宝宝了，而且她有轻度抑郁症。”顾佑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说，很平静地在陈述两个事实。
“什……你怎么知道的？”左然有瞬间的失神，他其实已经开始后悔刚才的冲动了，顾佑波澜不惊的话里的信息量让他一下子懵了，甚至忘了追究他对左萱的称呼。
“我看到她去医院就跟着了，后来问的医生。”
“怎么会……”至此左然不得不怀疑是否真的是造化弄人，要让这么多戏剧性的事同时在他们家上演。
“哥，所以我们不能再让她伤心了。你说的对，我们大概没办法回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从前。”他们两个人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距离，如果还要做兄弟，近了不对，远了也不对，连说话都要掂量再掂量。
“佑佑，会好的，总会有办法的。”
“我想了想，你跟阿姨回H市应该是最好的。你告诉你外婆，她会照顾和开导阿姨的，换个环境，应该比天天待在这里强。”
“什么叫我跟妈妈回H市？那你呢？你怎么办？”
“别着急。我还要上课呢不是？反正可以在食堂吃饭，也饿不着。”顾佑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他还能笑着跟左然说出来。
“不行，妈妈也不可能同意的。”但左然的表情却比什么时候都要严肃。
“所以你劝劝她，告诉外婆的话她肯定也会一起劝的。”
“妈妈回H市，我待在这里。”
听到左然这样说，顾佑一下子敛起了嘴角撑起的弧度。
“哥，你觉得阿姨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左然瞬间被这个问题噎住了。他无话可说。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顾佑看着左然一点一点垮下去的表情，感受到他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无奈与挫败。
“那之后呢？你放假了怎么办？”他无计可施，只能妥协。
“到时候再说，我自己也可以学做饭的，实在不行还能去苏之诚他家。”
“只能这样了吗？”
顾佑用一个眼神回答了他。
左然被这接踵而来的一桩桩一件件磨掉了自负与天真，他承认自己的无能，但他从未想过放弃。他不能再任性妄为，但不代表他要放下顾佑。他只能离开他一段时间，但他肯定还会回到他身边。他当时以为顾佑和他一样那么想，后来他才知道这条路走上了就无法回头，即使他回过头，顾佑也已经不在那里。
可当时的他没有选择。
他们按照顾佑所说的进行着，左然的外婆没两天就过来了。没有人提抑郁症，就连怀孕的事也是外婆找了个机会说出来，让左萱以为是她自己发现的。老人刚开始其实是建议她不要生下这个孩子的，毕竟站在父母的角度上，当然是为了女儿的健康和未来考虑，但左萱在这件事上格外地坚持，也表明她并不打算再有一段婚姻。
因为对这个孩子的珍视，尽管纠结万分，她还是被三个人劝动了，决定去H市待一段时间。她没打算去很久，最多待到顾佑期末考试就回来。但她还是放心不下，虽然顾佑跟她保证了很多次会照顾好自己。在走之前，她跟邻里还有苏之诚的妈妈打了很多次招呼，让他们在这段时间多多关照顾佑，也在冰箱里留下了满满的存粮，写了很多便利贴，再三叮嘱。
他们是在顾佑上课的时候走的，虽然已经做过了心理准备，可是回到家打开门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的时候，顾佑还是习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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