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将军府，众人都喜兴盈盈，连连恭贺许将军升迁。李夫人大喜，阖府上下下放赏银，又欢庆了数日，府中诸人却渐渐生愁。
“这哪是升迁了，倒像是流放。听说那西州城荒凉得没有屋子，城里人要么像山里野兽那样住在山洞里，要么像畜生那样在荒草丛中围起栅栏以天作屋顶，以地作塌。”
“我大伯说，西州那里遍地都是胡人，那些胡人金头发蓝眼睛，十足十活妖魔。一到了夜里，风沙刮得像恶鬼那样尖叫，是名副其实之鬼城。”
“那还能住人？简直就是魔鬼地狱城了。
“我就是死也不要去那种鬼地方。”
“你倒想着死了便能解脱。那些从沙州回来人说，这尸体要是埋在那寸草不生沙地，恁是过个几十年也是僵而不腐，那可是做鬼也不得安宁。”
仆人议论纷纷，碍于家主面前不敢放肆流露自己心思，终日为猜度谁人随侍许别驾赴任而惶恐不安。李氏陈氏等更是寝食难安，愁眉不展。后来听说戍守军将不携家眷同行，这心里那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
午后，李夫人把芙若唤到跟前，只见她恭敬作揖道：“夫人安康。”那娇艳欲滴脸容确是惹人怜爱。李夫人向她招手，示意她靠近身旁，道：“听说你愿跟随郎君到西州赴任？”
芙若点头。李夫人道：“好。不枉郎君疼爱你一场。此去路途遥远，不知何日还京。我等不能同去，但有你在身旁侍奉，我也就能稍稍放心。”
芙若连忙道：“夫人放心，婢子定必尽心侍奉。”说罢，想起这些日子里早出晚归之许别驾。西行需打点物事繁多而杂乱，偶然片言只语传入耳中，得知戍西府军要押送不少流刑之徒充军西州。许别驾吩咐下属把流放徒众户籍信息归类，从中挑选一批伎工匠人按技艺之分加以编整。
芙若看他为此事劳心劳力，甚是不解，问道：“郎君为何要对这起流放充军之人如此上心？”
许别驾叹了口气：“你没有出过关外，不知胡地与关中差异。简单如那瓷瓦碗碟，铁器冶炼打制，京中作坊遍布，能工巧匠多见，但在关外，工匠分散，技艺参次。此等流放充军徒众虽是犯人，但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假若有懂得烧窑制瓷之人，又或有技艺娴熟铁匠，一旦抵达西州便可助我等开办官窑烧制瓷瓦，若有懂得制铁冶炼，便可统规胡地之工匠铁人。人各有所长，今日列记团貌，他日在西域或有排上用场之时。”
芙若眨巴着眼睛，牵着他手道：“郎君之言让婢子大有所悟。婢子虽不才，但砍柴烧饭洗衣缝补之事还能得心应手，婢子随侍西州，郎君起居饮食便不用愁。”
许别驾一愣，看她半响，方道：“边地苦贫，人人都不愿去，你愿随我同往？”
芙若严肃认真问：“难道郎君不要带婢子同往？”
许别驾笑道：“确曾想过，然而又想若你不在我身旁，保不准哪天你便把我这府邸给掀翻了。”再看她一副似嗔似怒娇颜，笑意深延，道：“戍将不带家眷，这回你可要充作我随行近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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