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70多了,中过风,耳朵也不好使,身体瘦弱实在是看着危险,有时听大家开玩笑,陪护区里临床的小伙子都时不时凑上前去探探她的鼻息。
今天是第三天了,仍未见传说中的几个孩子出现。
晚上18:41
席瑾走去病房准备去下楼吃饭,晚上回来值夜班。
在走廊上他遇见了3014床的护工,似乎刚从开放的病人家属食堂回来,手里的塑料袋里提着一些菜,席瑾冲他点点头打招呼,然后转身走楼梯下楼。
自从上次那个逃跑的心脏骤停患者想从安全通道逃离,席瑾无意中发现这里是个好地方,里面即明亮又安静,是他一个人时,短暂的放松乐园。
每天按时打扫的地砖光洁如新,就像顾队长家的地板一样,冷冰冰的还配上顾队长教训他时古板的脸。
想起上个月,明明自己只是兴趣爱好去做运动,顾队长竟然板着脸还要计时吓唬他时间到了就加罚。
“哒 - 哒 - 哒”
楼层数字变小,安静回响的脚步声渐渐音调降低,席瑾收起笑容哼了声,跳下最后两级台阶推开防火门,
自己还有两次奖励没兑现呢,说话不算数的顾队长。
晚上20:36
3014床的孩子们到了,他们围在病房外吵了起来。
病房内,一组医生刚从病床上下来,半小时前3014床突然出现抽搐,并伴随口吐白沫,呼吸机、监护仪都开始频频报警。
席瑾上去时,病房里已经立即通知了医生抢救,其他组的成员也来帮忙。
32分钟后,虽然CPR给人按回来了,但是大家心里都隐约知道,3014床是不行了,如今的每一天都不过是意外之喜。
之前三天,医生已经这样和3014床家属沟通过很多次了,通常都是和老太太和护工讲,今晚还是第一次和他的孩子们正面接触。
只见外面三个中年人站在老太太周围,应该是他的三个孩子们,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席瑾和向医生一起出来找家属谈话的,他们刚告诉几位家属患者恐怕是不行了,请做好心理准备,三个孩子就吵起来了。
偌大安静的走廊,瞬间就充满了相互指责的声音,
“我平常那么忙,哪有时间管爸妈?”
“都说了不要叫护工?不要护工你来?”
“有本事你就叫你老婆来照顾,老婆不理你,你不是还有很多情人吗?随便叫一个来就完了”
“那你儿子叫来陪护就好了,反正马上放假”
“妈,早就叫你不要天天跑医院了”
席瑾站在4给个人面前,瞪大眼睛听他们吵起来,他和向医生才刚说了两句话,而且这是医院,怎么还大声喧哗起来?
不远处护士站几位休息的护士走过来,让大家小声点,背后陪护区的家属们也站出来看热闹,3个人见大家都看着,才暂时停下来拉着老母亲先去酒店休息,这几天就让护工先在这里陪护着。
等女人搀着她妈离开之后,两个儿子留下来听完医生介绍情况。
走之前,其中一个男人对席瑾挥手,“我们已经忍无可忍,下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准再抢救了,让他安心的走吧,活着也是受罪。”
也许是席瑾看着比较年轻而且是女性,他说完之后还伸手想来抓席瑾的衣领,被向导一巴掌扇开,“你干什么?”
“席瑾,是吗?”,被扇开手的男人也不恼,他看看胸口的名牌,用手指着席瑾的脸,“要是你们再敢抢救,下次我就专门来医院揍你。”
说完他恨了向医生一眼,转身也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两位医生沉默了一会,
“……其实你也不用在意,他是看你年纪小想诈你”,向医生推了推口罩的鼻梁夹,转身和席瑾一起往回走,“我们都习惯了,虎蛟的安保人员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12月6日凌晨02:48
3014床陷入深度昏迷,血氧饱和度开始持续下降,报警器打破了病房内刚刚安静下来的氛围。医生从值班室内跑出来抢救,管床护士立刻打电话给病人家属,并通知留下陪护的中年男护工。
家属留下的只有老太太的手机,电话响了很久,正常作息这个时间点大家肯定都已经休息了,护士拨了三次,还求助了男护工手机里存下的联系方式,第五通电话终于接通了。
听到医院的通知,那头家属朦朦胧胧的声音骂了句脏话就挂断了电话。
03:39
3014床的家属来了,一共2个人,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当晚刚威胁过席瑾的那个儿子,他一把掀开护士和医生,果断地说,“既然没心跳,就不要救了,直接开证明吧。”
意识领域里,席瑾正站在世界边缘,他看见曾经属于一个生命的谢幕,就像夜晚降下隔墙般的帷幕,汹涌的精神力无法撑起那片黑暗。
天幕越降越下。
多维立体的世界最后变成一张画布,从顶端滑落,然后消融在地面,领域里安静下来,一片虚无中仅剩席瑾一人。
他在心里默默地与这位曾经的向导告别,然后退出了领域。
席瑾睁开眼对医生摇摇头,身边监护仪上的电波成了一条直线。
席瑾耳边听见长长的哔音,然后仪器被关掉,医生宣布了死亡时间,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结束在12月6日凌晨0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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