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是叶成贵，他说他姓周，是叶成贵从前的朋友，还说他和我们一样，也在寻找他。我想着既然如此，不如约他出来，也好从他那里打听一些情况，不知任小姐您意下如何？”
我一听那咬钩的“大鱼”并不是叶成贵，内心里霎时便涌起了一阵失落，不过对于Albert Brian的提议，我倒也觉得在理，既然那叶成贵在这十年之中如人间蒸发一般，没人知道他究竟躲在何处，那么眼下能找到一个对他昔日情况有所了解的人，自然也就聊胜于无了，反正这会儿我是宁可出去为了寻找线索奔波，也不愿意留在办公室里对着梁思仪的那副嘴脸，等到姑奶奶我彻底拿下这个选题，再交出一篇震惊四座、无人不服的稿子，我倒要看看届时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OK，你约他在哪里见面？我马上赶过去！”
我边问边火速抽出一张便签来，拿了笔就要记下地址，Albert Brian却说让我在报社等待，他这就开车来接我，又说他建议我等下见面时先不要暴露身份，只暗中使用录音笔记录即可，以免那位周姓男子顾虑有记者在场，说话有所保留。我听了先是一怔，细一琢磨又觉他说得甚是有理，到底是在商海里摸爬滚打的人，世面见得多了，想问题办事情自是比我周全，倘若在接下来的寻访中都能与他合作，还有什么难事是办不成的？他能为好友找到哥哥、解开心结，我则能写出佳作、名利俱收——所谓的“双赢”结局，就是如此吧？
心情愉悦的我未再拒绝Albert Brian的好意，挂了电话便只管拎包下楼，不多时果见他开着一辆奔驰前来，载了我便沿着公路飞驰而去，一边告诉我那位周先生约他在信义路的一家茶楼碰面，一边又再次叮嘱我要暗中小心行事，只管录音就好，所有问话的工作都尽量交给他。我听他说得恳切，可话里话外却好像是在把我当作一个初涉职场的菜鸟，什么也不懂，凡事皆要靠他提点，于是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如果我有需要补充的问题又当如何，他听了便转向我，一面把控着方向盘，一面很有把握地微笑答道：
“你想问的问题，我大致都心中有数——你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相信我！”
那湛蓝剔透的目光如大海般温柔包容，四目相对的一刹，我的心口竟是没来由的一震，下一个动作便是立即垂下头去，说什么也不敢再看向那双眼睛，只一路低头不语到了目的地，跟着Albert Brian上楼进了包间，果见一个男人正坐在桌边等候，见我们到来，似乎还有点紧张，Albert Brian立刻上前握手问好，告诉对方他和我都是叶成贵的朋友，那则寻人启事正是我俩一起登报的，男人闻言便有些慌乱地应了一声，搓着两手连咽几口唾沫，一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样子，看得我好生纳闷，Albert Brian则是友好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笑着请他坐下，又招呼服务生为我们泡上一壶冻顶乌龙。待到第一壶茶汤注入三个盖碗之内，那男人的神色终于平复了一些，试探着抿了一口那滚烫的茶水后，便将盖碗放下，对着我们恭恭敬敬地道：
“鄙姓周，大名周嘉辉，不过身边的人一向都习惯叫我‘阿柴’的，您二位如果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叫我‘阿柴’啦……”
“哦，阿柴先生，请问您有叶成贵在台北的线索吗？我们刚从美国回来不久，很想找到他，和他叙叙旧，只是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他，所以，才会——”
Albert Brian礼貌地开口发问，那个叫阿柴的男人犹豫一下，又道：
“说到这个，我也觉得十分古怪哩，我跟他认识的年头可不算短了呢，读小学的时候就在一起玩的，他素来脾气很好，从不和人打架，对老朋友也很够义气，即便当了警察也没嫌弃我这个小混混兄弟——所以我就想不通了啊，像他那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怎么会一走就是十年，再也不跟我们这帮兄弟联系了？别人也就罢了，我阿柴可是为他雪中送过炭的人哪，他却连我也不肯理会了——”
“此话怎讲？”
Albert Brian及时制造了疑问，语气中的急迫与期待让人无法拒绝，那位阿柴果然仿佛得了鼓励般，连茶也顾不上再饮，只连珠炮似的说道：
“我这位贵哥啊，说来也真叫一个命苦，从小就没了妈——我是指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他妈妈走后就再没管过他，他爸爸脾气暴，对他也不怎么好——他呢，倒也争气，一直用功读书，成绩也还不错，偏偏考大学的时候就是发挥失常，白白落了榜，读大学是没戏了，他又不甘心，又去考了警校，总算当上了警察，端上了铁饭碗，谁知道他又倒霉，才做了半个月不到，就因为抓贼而丢了配枪，被警察局停了职，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吧？后来他找我喝酒，说事到如今他也只好辞职不干，为此还跟他爸爸撕破了脸，搬到我那里住了好些日子。我想着不能让他这么消沉下去，正巧赶上我当时上班的那家公司老板要招个贴身助理，开出的薪水也丰厚，我就陪着他去报名、面试，最后他终于得到了那个职位，跟着新老板做得顺风顺水，手头也宽裕起来，他说很感激我，还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我这个患难兄弟，可是……”
“你和他工作的那家公司叫作‘四海国际投资公司’，对吗？”
Albert Brian忽然插嘴问道，阿柴先是一愣，跟着便用力点头，刚答了一个“是”字，Albert Brian便又问他道：
“你们的老板喜欢别人叫他佩德罗，是不是？”
“是，是呀！您——您怎么会知道的？我瞧您也像是个做生意的人，莫非——当年您也曾和我们老板打过交道吗？”
阿柴的眼光里透出了浓浓的兴奋，先前那副局促之态终于一扫而空，我却眉头一皱，心里猛然涌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Albert Brian在桌下伸出手来，将我的手腕按住，示意我先别出声，他则面色镇定，若无其事地道：
“嗯，是的，我曾经听过这个名字，也在一些正式场合与他有过接触，只是我不知道阿贵也曾在他手下工作，毕竟那半年时间我都身在美国，忙得不可开交，等我再回来时，阿贵他，已经失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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