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本月的策划案？”
办公室的空调温度极低，尽管隔着一道玻璃墙就艳阳天，可徐扬还是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面对着总裁的时候，就更抬不起头来了。不过哪怕他把头地进裤.裆里，也得先把总裁的问题回答了。
徐扬鼓起勇气跟总裁对视道：“是啊……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总裁并不英俊，却很霸道：“你还敢问我？那你对这份策划案难道还有满意的地方？徐扬啊，我知道你为公司付出了很多，去年你策划的那个主打灾后求生的游戏，市场反应也很不错。可是人不能一直吃老本啊，因为你曾经的功绩，我可以把你留在比较体面的管理层，可是人往高处走，你就不想再往上爬爬吗？行了我也不说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是继续拿这东西糊弄我，还是自己再改改，走吧。”
回到自己的办公区，徐扬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他看向了自己的电脑，桌面的背景是一片荒芜的城区，几个绿豆大小的卡通人物正在里边奔跑，不远处是成群结队的巨形昆虫，天空中还盘旋着做好捕猎准备的蜻蜓。
这是他去年做的企划，根据脑海里的回忆，构建了一个游戏世界，还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也成功地让他在这个游戏策划公司当上了策划部的经理。
可是一年多过去了，游戏更新换代的实在是太快了，徐扬一直没能做出更吸引人的游戏，反而在外人看来跟炒冷饭似的一次次增加游戏《巨虫世界》的资料片，反响一次比一次微弱，玩家人数不断流失。总之下到玩家上到总裁，都觉得他们的徐经理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江郎才尽。
尽管他名义上还是策划部经理，可实际上呢？单独的办公室没有了，被赶到集中办公区，唯一的优越感就是他的垃圾有人帮他倒。
徐扬刚刚发了会儿呆，倒垃圾的人来了。
楚辰一脸八卦地凑过来低声问道：“怎么，刚刚又被总裁批了？”
“一天一回嘛，习惯了。”徐扬苦笑了一声说道，其实并不是本月的策划案不行，反正他们总裁每天都要以各种名义敲打他一番，好像做不出好游戏是他不尽责，非要把他拧巴拧巴挤出来点什么不可。
他是真的做不出来了吗？扪心自问，徐扬觉得或许并不是，可对于新游戏，他真的没有那一腔热情了。对外人而言那只是一个游戏，可是对他，对齐墨风，确实货真价实的回忆。充满了痛苦，绝望，伤感，而又悲壮温暖的回忆。
去年设定游戏的时候，徐扬几乎每天都在加班，对这件事毫无感觉的齐墨风也被他强行拉着，一遍遍回忆细节，完善游戏设定，最终在发布会上一石激起千层浪，引爆不小的轰动。可是一时的轰动不算什么，终会有冷却的一天。徐扬觉得，自己恐怕再也无法那么投入地去做新游戏了，他一次次“炒冷饭”，实在是舍不得那段回忆。
“其实我觉得吧，”楚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人啊，一辈子能有多少高潮？做游戏的人那么多，徐兄你能雄起一次已经了不得了，也就是咱们总裁贪得无厌，要是别的大公司，你这样的人是能安养到退休的。”
徐扬看了他一眼，笑道：“别扯淡了，我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你跟我谈退休的事？算了，过往的都是云烟，我还是想想以后怎么整吧。”
楚辰接着说道：“去年那个游戏真的挺不错的，但是不是主流的那种模式，玩法太单一了，时间久了用户肯定大量流失。我觉得啊，你与其一遍遍地完善剧情，还不如搞个疯狂模式，什么东西都能充钱买，最后搂一把算了。你看着它要死不活的样子，就不难受？”
这种钱徐扬是赚不来的，若是楚辰也能恢复记忆，恐怕谁这么做他就跟谁玩命，所以徐扬并没有责备他，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上的画面。
楚辰以为他是听进去了，摇头晃脑地走了，临走前顺手帮他提走了垃圾桶里的袋子。
徐扬盯着屏幕，根本没想楚辰的那些屁话，而是将那段回忆再一次地在脑海里回放。自打恢复过来后，隔三差五的他就要来这么一出忆苦思甜。
其实说是苦，也不一定。徐扬几乎记得从灾难爆发到结束的每个画面，记得人们惊恐的面容，凄厉的惨叫，记得他和齐墨风彼此支撑，最终结束了这场灾难。每次回想，徐扬都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所以他现在并不觉得苦，反而将那视为他人生的指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和齐墨风之间早就没有热恋中的毛头小子的那种激情了，但是多出来的平不是平淡无趣，而是老夫老妻一般的和谐。他们都记得当初的事，都能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他们，让他们能坚强地走下去。
想到这里，徐扬倒觉得自己刚刚的沮丧实在是太多余了，不就是一份工作嘛，不想勉强自己就不勉强，平平安安回家去才是真理。有齐墨风陪着他，还管那么多鸡零狗碎的琐事干什么？
徐扬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居然已经快下班了。
回过头去，不算刺眼的夕阳洒下热量，徐扬轻轻眯起了眼，突然很想下班走人，不过刚刚被总裁批过，他也不好表现的这么坦荡，决定再坐会儿消磨点时间，等下班了再抬起屁股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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