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喝了这杯骨灰酒，大家还是好朋友
三月后，岐山庆典。
我高坐在会场主座，仰望着高高飘扬的凤凰浴火旗，听着下方众仙首家主大气不敢出，心情很好。
身边的经济长老弯身禀告各家送来的赎金情况，我的心情更好了。
在发出赎金文书时，温氏更特地注明：“若不愿赎回家主和战死者的尸身，那温氏就不必费心了，全筑了京观就是。”
这下子仙门百家可炸了锅，无论是想救回家中主心骨顶梁柱还是暗搓搓欲谋算取而代之的某些人，都不得不收了上蹿下跳搞小动作的心，乖乖地把温氏指定的财物法器古籍和人送到岐山不夜天，同时留下来等待庆典举行。
明明被打脸啪啪响，百家来使和被俘的家主们还得赔着笑，毕竟无论是死去的门人客卿，还是活着的家主，都不能搁手不管，否则各家都不用混了，要说再来一次射凤？打嘴，是想被凤再反猎一回吗？还有多少家族精锐再被填进去？
在座列宴的不少都是收到赎金后被放出来的家主，虽然梳洗一新，仍可明显看到有疲惫憔悴之态，云梦江氏的席位上，江晚吟兀自咬牙切齿，却不敢行止有失。
我冷冷地想，这三个月不过是开胃小点罢了，陈情和随便已经收回，再给你一道毕生难忘的大餐。
时辰快到了，我特意看了一眼姑苏蓝氏的位置，出乎意料，蓝启仁和蓝氏双璧都到场了。
我看向他们，他们也在注视着我，双方上下对视间，其中流转多少复杂情感，却仅能无言以对。
我知道他们都知道了，红衣曾经告诉我，在她找到我之前，蓝忘机年年在夷陵问灵，有一年她看到蓝忘机身边的阿苑时，终是告知了他我的存在。
也许是这么多年的辛苦终有感到累的时候，我自认心冷如铁也有一瞬间酸痛。但很快，我重新挺直了脊梁，我从来不是姑苏蓝氏的子弟，而是鬼道祖师之子，是岐山温氏的宗主，是一路征战杀伐登上高位的群巫之首，我是王，在背负了太多的时候，我必须偏执必须骄傲，因为我必须也必定要坚不可摧。
我朝身边打了个手势，司仪长老轻甩长袖，传令：
“乐起！”
“咚——咚——咚——”
“咚咚！”
激昂的鼓声响起，长久不息，众多红衣戎装的男子舞者手持干戚列队自北面而出，待命而立。一声咏叹，诗歌吟诵声满广场：
“於皇武王!无竞维烈。允文文王，克开厥后。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
我持觞轻喟，这是《大武》第一章，《武》。
首章颂扬周武王的功业，追述文王武王二代王者，战胜殷商遏止纣王暴政杀戮，成就不朽功业。
当年的温若寒和仙门百家，现在的温闲和仙门百家，十多年前的射日之征和乱葬岗围剿，到不久前的联军射凤，世事颠倒反复，孰正孰邪？
振铎声响，传军令，舞队当即分作两行，持兵击刺对战，战况激烈，边舞边进，灭商进行时。
歌诗再起，是《酹》。
这一次的再伐温之战以岐山大胜告终，虽然比起十多年前血流漂杵差远了，但也被我杀得人头滚滚，用来犯者的鲜血和性命立下了权威和恐怖，战争，从来就是为利益服务，千古未变。
舞队回环移动，《赉》诵起：
“文王既勤止，我应受之。敷时绎思，我徂维求定。时周之命，於绎思。”
这首诗以武王的口气演唱，意谓文王励精图治，我要继承他的事业，并且要发扬光大，因此要离京巡视。这是周王朝承受的天命，它一定会更加辉煌。
舞者对刺击罢，分列前进，作武王南巡故事。
打江山难，治江山更难，战争结束不代表万事俱休。
《时迈》咏唱时，舞者整齐跪坐，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这是共和之治。
我悠然望去，场上众人神色不一，有的人对乐舞不感兴趣，想瞌睡却不得不强打精神；有的人危襟正坐，神情肃穆专注；还有的人看得津津有味，手指轻叩几案，口中似是念念有词。还有的人木着一张脸，神情莫测；有的人皱眉愁苦……
不夜天灯火通明，与高悬的明月相互辉映如白昼，我把一切收入眼中，唇畔习惯性地勾起似笑非笑。
这时舞队已经重新集结，排列整齐，庄严肃穆的表示对周王的崇敬。
歌诗咏起：“绥万邦，屡丰年。天命匪解，桓桓武王。保有厥土，于以四方，克定厥家。於昭于天，皇以间之。”
这是《桓》，是对武王的颂歌。他承受天命，使得天下太平，百姓富足。他保有中土，又巡视四方，使王权更加稳固。他的光明照耀上天，取代殷商而君临天下。
古今多少兴衰起落，太阳升起了也会落下。但我愿如凤凰，生生不息，永不言弃。
我长身而起，广袖一拂，钟声响起，乐声止。
这时舞队退场，随着我立起，场中众人也不得不举杯起身相祝：“温氏宗主的功业，光耀千秋、万古不朽！”
我和声言道：“本座自光复家业以来，与诸位多有不快，此非本座原意，来，共饮此杯，以释前嫌。”
于此时，众仙门宗主名士众口一辞，无不吹捧赞赏温氏和我的慈悯为怀，宽宏大量。
但一杯饮尽，重头戏上来了。
我身后团凤舞火中的屏风移开，显露出数十座牌位。
最上是并排的四座牌位：藏色散人、魏长泽、魏无羡、温情，其下是五十余牌位，上书岐黄一脉诸人的名讳和享年几许，生卒年日。从年逾八十的老人，到年幼稚子，全在上面。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谁都知道我想做什么，却谁也不知道我要怎么做。
温怡和温宁在我身边站定，冷冷地看着下面所有的人。
武肃长老和掌礼长老带人捧着三个坛子上前：
“宗主有言，生祭不吉，且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敬奉上天，故此，以罪人骨灰慰藉亡灵。”
这时江晚吟冲出来，却被身边的门人死死拉住：“宗主，冷静，不可冲动啊！”
我淡淡地看着下面的骚动，这两个坛子上的紫色九瓣莲还是很明显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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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闲是王，不做无意义的事，责任要尽，仇也要明晃晃地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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