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兴阑珊，目送龙骨出门后坐在窗格前，单手托腮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冬日久居屋内实在没什么好耍的，惟有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自己与自己下棋。一路黑子杀伐果断，白子运筹帷幄，在最后几步中白子在黑子的围剿中置之死地而后生，将黑子斩杀殆尽。
“好。”跟前忽然响起一道爽朗的男音。
袁旜仰头，欣然一笑：“大哥。”
袁旺振袖，俯身坐在他跟前，夸他：“阿旜棋艺精进不少。”
袁旜立马接话：“大哥可要与我对弈？”
袁旺摆手：“罢了罢了，你是棋盘高手，我就不必自取其辱了。今日我来找你，是有事与你相商。”
袁旜抬袖将手中白子丢入棋笥之中，笑吟吟地看着他：“大哥是要问我昨夜之事？”
心思轻易就被袁旜看穿，袁旺有些尴尬，右手握拳掩在唇上清咳一声才作解释：“你今年十五有余，也该有通房丫头了。昨夜的柳蔷是我跟你大嫂一起选的，样貌、身材、品行都是家里数一数二的。你有寒症，她亦能替你暖床，有何不妥叫你遣龙骨将人撵走？”
袁旜道：“不妥，大大的不妥。”
袁旺静待下文，只见袁旜收敛了笑意，态度十分认真地说道：“非心爱之人，岂能同寝？”
袁旺正端着杯子饮茶，差点喷了出来，他指着袁旜连连说：“你呀你。”
却挑不出袁旜话里的错处。
袁旜脸上又有了笑，依旧温言软语道：“若是因为寒症大哥请放心，龙骨将我照拂得很好。”
关于这点袁旺也没有异议，点头：“是很好。”他手上又放下杯子，接着说：“龙骨我倒不担心，就是还有一件事不知如何解决—本月既望你要去兰吏拜师行礼，尧地与兰吏相隔甚远你又有寒症，我与你大嫂实在放心不下。原打算年前给你制一两件裘衣御寒，寻遍了尧地皆寻不到狐貂。猎户说往昔尧地捕猎过多，如今狐貂之类已然绝迹，裘衣有价难求。倘若路上没有裘衣，你寒症加重该如何是好？”
他和金氏的担心不无道理，袁旜每年自入冬第一场雪后就没有出过屋子，直至开春。眼下屋里烧着炭火，袁旜身上还裹了那么多才能勉强让身上热度持平，要放他在外赶路，恐怕真要叫他冻死。然而拜师行礼是大事，又不可推脱不去。
袁旜收袖，举起茶壶往袁旺瓷盏中掺满了茶水。两人说话的功夫龙骨端着杂粮早点进来，见到袁旺向他行礼：“大公子。”
袁旺招手，道：“龙骨，你来得正好，我方才正与阿旜说到你。”
龙骨没有接话，只是将盘中早点、筷箸汤匙一一摆放在桌案上。他身子伏低的时候半束着的长发掉在地上，干净柔顺、乌黑亮丽。在他巧手之下，骨碟在左，筷架在右，各应餐具花纹图案俱是一一对齐，行动中未发出一丁点异响。摆放完毕也只是反扣着托盘退到一边，垂头敛目，鸦睫羽羽，眼角的阴翳越发铺展开来。
袁旺望着他，捏了捏下巴，想道：“这孩子虽然寡言稳重，养在袁家也有数十年，却规矩得过头。”他自是高兴袁旜身前有人能照顾好他，也希望龙骨和袁旜都不要早早磨灭了少年心性才好。
“大哥。”袁旺一直盯着龙骨出神，还是袁旜打断了他。
袁旺这才想起袁旜还未进食，对他说：“阿旜，你先用膳。”
袁旜道：“大哥你用过了吗？”
袁旺微微一笑，似想起什么：“不必管我，我来这儿之前已经同你大嫂一起用过了。”
他与金氏新婚，正是如胶似漆、和睦恩爱之际，一提起对方话里都是甜丝丝的。袁旜暗笑，当真自个儿举起筷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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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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