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想来,李纯与裴固虽是舅甥关系,亲近上甚至不如李纯与丁旻。
大抵应了李纯那句话:他和自己的血亲,亲近不起来。
这会儿两人手中各自握着能扎疼对方的把柄,借着三四分醉意,抖落个畅快。
李纯慢条斯理地在萧条花树间的石凳上坐下,说:“要说静允,还得从甄苓入宫开始……”
甄苓入宫之时,李纯已经快四十。彼时甄苓被甄应诲从庄子上接回来,在甄府养了一段时日,便送进宫中。先是淑人,后又拔到嫔,与她一道入宫的许多官宦人家的女孩儿,过了三个月都遣出去了,便是没遣出去的也送去做女官,并不留着,由是其实只有甄苓一人留下。
程皇后自然看她不顺,奈何她后头架着甄应诲,庞然巨物一样的比对自己那位侍郎父亲,令她分外不敢动弹。
程皇后在宫中几年,虽觉甄苓像眼里的沙子,到底不敢做什么,连带避子汤也令甄苓宫里自己的心腹给换了。她不知道甄苓自己喝避子汤,还真以为是家里拿来的治疗春秋喘嗽的药,一面嫉恨,一面沾沾自喜。
她当甄苓没福气,便是被李纯临幸过,也养不出孩子,不比她养了一个儿子,又养了个女儿。
后头程皇后与李纯生出龃龉,揣着一纸和离书,去城北“修行祈福”去了,皇后之位悬了一段时间,毫无意外地落在甄苓头上。
甄苓从甄嫔到甄皇后,也不见什么得意,仍旧寻常的过活,只是领过宝册没多久,就传出孕妊的消息。胎足十月,顺产下一个八斤重的女婴,啼哭洪亮,很是健康。
“陛下把孩子换了。”裴固说,“真正的李静允生下来之后,你让甄皇后静养,孩子只管交给乳母。只是等她养好了身子,再见李静允时,就不是她的李静允了。”
“不错。”
“那李静允的手是怎么回事?”丁旻忽而发问。
李纯抬起头,看着下弦月与漫天碎星,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的语气充满轻快的疑惑,“我真的不知道。孩子换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有疤,小时候看不出来,还以为真是断掌呢。”
丁旻觉得不太可能,既然李纯主持了偷换女婴一事,怎会不知李静允手上疤痕如何得来?
然而裴固不以为意。
他问:“甄皇后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李纯仍是如此回答,“不过——得看她知不知道她娘是断掌了。”
“金氏受胎时,甄平已经年老体衰,况且当时的甄夫人管他极为严格,怕是有些古怪。”裴固道。
李纯点头:“你说的不错——不过你漏了一点,甄平的老婆不是管他极为严格,而是近乎偏执。你怕是不知道,她往甄平日常饮食里加了使人阳气不聚的药。”
简单来说,就是甄平的老婆是个醋坛子,见他养了许多貌美如花的妾,还与丫头们玩乐,一怒之下,便起了歹心,往饮食中加了令人不举的药物。她用量不多,只是日久积累,竟让甄平真的不举了。
丁旻嗔目结舌。
“所以……所以甄平是没法让金氏怀孕的?”他看着裴固,“那……”
李纯抖了抖袖子,挥散一只腹中空瘪的白脚蚊子。
“不然你以为甄平的老婆知道金氏怀孕之后,为什么那么生气?”
甄夫人厌恶甄平与其他女人纠缠,可到底还是回护丈夫,知道丈夫的小妾偷人养出孩子,偏还不能挑明了说,由是格外的憎恶金氏。
“再顺便一提,金氏养下孩子之前,就落过一次胎,因背着人偷偷的落、偷偷的调养,终究落下病根,若是再落一次胎,便终身不能受孕。”
“故而后头这一对,只得铤而走险的生下来。”裴固含笑说,“舅舅,你说金氏的好情郎,到底是哪个?。”
李纯伸手随意挥了挥:“是哪个还不好说?不过是我的干岳丈成了亲岳丈。”
丁旻抬手掩住嘴。
“要不怎么说高门大户的造孽呢,金氏进门那会儿,十三四岁,养几年配给甄应诲,也算个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话,偏让甄平这老东西得手——哎,好似也没得手。”李纯斜睨裴固与丁旻两人,“这里头,讲法多得很……”
裴固知道。
他前些日子走访虎骁卫旧人,也有几个嘴碎的,说起来便絮絮叨叨不带停。又说起初金氏让她娘卖进甄家,好模好样的养着,竟还请了琴棋书画的师父来教,端的是教小姐的架势。后头不知道怎么的,才在甄夫人那头失了颜面,从此落不得什么好脸色。
但金氏的确是以妾的身份嫁给甄平的。
李纯却不愿意继续说金氏的话题,他一定知道什么,只是不高兴讲出来。
“要说甄应诲,也是个痴情种。自打儿子没了,金氏也疯了,女儿又给送到庄子上,过继给旁支,这才混混沌沌开了窍,非要造出一番事业,拿来打他爹娘的脸。后头委实也发达,又是偷偷遣人教养甄苓,又是隔三差五的让亲信去给金氏扫墓。哎哟哟……我是没亲眼见着,我要亲眼见着,止不住要掉两颗泪呢。”
“甄相发达太过,陛下该不高兴了。”裴固说,“换甄苓的孩子是第一道,第二道便是甄滢了罢?”
李纯竖起右手食指,轻轻摆了几下。
“固儿,你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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