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陆续有来飞柳城暂住的路引交上,说探亲访友的也有,裴固都让人拿下去验看。
路引是真的,也不是最近才开,大约年前就办好,到这会儿才来。至于那些探的亲、访的友,有的能找到,有些却是已经死了或是离开飞柳城,迁居他处。
然而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普通人寄信只能走驿馆,又不像飞龙卫虎骁卫一类,可以加急,飞柳城到东南,一来一回约莫要一个多月。年前收到信,拿着一应文书去开路引,折腾下来又得十天,差不多过年,也没有年节去大老远访个不怎么亲近的朋友的道理,由是开年再来,也是常有且合理的事情。
裴固将留底备份在桌上摊开,按照来处一张一张叠在一起,发现十胜江中下游来的居多,再就是东边登瀛渡那片。
这两个地方,可是修者门派聚集扎堆的地段。
只十胜江中游的大宗派便有天乙殿与浮庐州。前者与奉盛朝还算亲近,是个俗世里不能更俗的,往来也都光明正大。浮庐州与周遭小门派,却是不折不扣的刺头;决计不亲近奉盛朝,连带将李氏看做无物,只管修自己的道,从不问朝堂。
更不要提十胜江边上,还有个被灭满门的风雪又一汀。
修者看凡夫,常常觉得俗而又俗,一生汲汲营营,浑似蚂蚁,找到吃的便是开心,不管头顶星河万丈。
但修者自己关上门俗起来,比之他们看不起的俗世更俗。
风雪又一汀覆灭之后,他们手里的漕运船舶资源自然被其他几个近水门派瓜分,偏还表现得极为悲痛,个个要说风雪又一汀有多么可怜,修界白白丢了几个天才,必要讨回公道。且不看他们私下里闲话韩多净时嘴有多脏,只看一边吃人家血浸的馒头,一边假惺惺啼哭的样子,就很是令人恶心。
这都三四个月过去,风雪又一汀死寂一片,雕梁画栋落满尘灰,终究还是无有结果。
裴固按着来处归好,又命令手下人盯严,尤其是那几个十胜江附近来的,格外要看住。现下已进四月,马上四月十四是李纯五十整数寿辰,飞柳城里有热闹可看,还要大赦天下,万万不可闹出事端。
也正因着李纯寿诞将近,不好直接把那些暂住的拒之门外。皇帝生日要人过来看,虎骁卫又关上门不许进,说出去没得给人笑话。
这些人最后誊写成一张名录,同时送去京畿附近的军营,令他们注意外围有没有人意图私自进城。安护司那头也打过招呼,四月开始查户籍纸与路引格外紧。
裴固心想:如此一来,总不至于有大毛病,不过麻烦一阵,等李纯寿辰过去,也就好了。
往年李纯的生日不过随便办一办,他自己没什么兴趣,下头人也就胆战心惊的讨好一番,大家各自不舒服,而后各自回家。今年因是五十之数,原本又是太子娶侧妃,虽则后头事情黄了,生日宴还是要的。莺涧宴席之后,服侍的宫女太监很让人满意,由是将这些人打散,各自教导几个,到寿宴时候领出来使唤,又省心又省力。
不过李纯那头看不出什么来。他这些日子都在跟南方水汛的折子过不去,眼见春耕的好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南边阴雨不断,三五不时便要涨一回淹一次。住在高地丘陵的还好些,只是今年稻子收成欠损,有特批免税和国库补贴就能捱过去。然而住在平原与低地的居多,几番播种出苗都被冲走或是涝死,手里粮种都要耗尽,实在不知道今年怎么过。
李纯批了暂时迁居和加固堤坝,又令附近城郡自行调取种苗,一切便宜行事。但是南边和北面一样,都有点不听话。
北面靠镐连国,本就人群杂居,天高皇帝远,匪气厚重。
南边则是鱼米富庶,兼有各色经济,商贾集成商行,自有打算,不免官商勾结,令行不止。
也是这个缘故,几张建言中肯有用的折子交给人整理成条文,快马送去总不见效。飞柳城入四月也闷热起来,李纯在宫里更是火大,见后宫嫔妃与自己的儿女都在为他寿辰准备,不好意思发作罢了。
这日便叫几个外放过的官来询问,都说必得派人去督工,一应事情才能按时完成。十胜江南段比北方边境好的地方在于肯听话,皇帝派亲信过去,就知道事情重要,再不懈怠。说到底,士农工商都靠着李纯的心情吃饭,哪日心情不好,待那些商贾如待修者似的,也就没条活路。
然而让谁去,就成了棘手人选。
先有人提丁旻,一看就知道不懂行。芦城那回让丁旻去,是为着隐蔽,且探寻踪迹一类的事情,本就是知世馆教过,他能做好。这次叫他去十胜江南,他便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会。
当下拒绝了,又有人说:“这回也算个好历练机会,若是陛下放心,让太子或是七皇子去,也是可以的。江南虽则官商勾结,他们胆子却小,应当不至于出什么事端。”
李纯手里捻着一颗银制玲珑香球,捻了一会儿,似乎也被说动。不过他还没做决定,下面坐着的大臣也不敢轻易开口,等了一刻,外头来人说太子求见。
李纯眉头轻蹙,让他进来。
李昀进门,但见鼻梁附近还有点青,他对李纯行过礼,说:“父皇寿辰将近,儿臣预备了好东西,又有些体己话想和父皇私下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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