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后，丁旻醒了。
裴固不在他身边睡觉，丁旻的作息就永远精准到可怕。常年昼夜颠倒的生活让他能在需要的时候立刻入睡，又在有动静的时候立刻醒来。
他起身清清喉咙，喝点温水，才轻轻推开里间门，看李晞是不是睡着。小皇子无有择席之病，睡得安稳香甜。
孙常宾早和其余探子交接情报完毕，正进门来要给丁旻说，丁旻摆摆手，两人走到院中，才略略放大声音交谈起来。
邓老三出了城，没带“货”，车上拉着些年节玩意儿，兴许是回自己家过年。
周老二年夜里过得也很安稳，他从镐连国回来后，寻几个拐子凑一起喝了半宿酒，喝完就睡了。喝醉时他满口乱说，讲了半日茜粉楼里的事情，说甚么茜粉楼如今没落，还是贵之类的。
孙常宾道：“席间有个拐子说茜粉楼的红蝶姑娘走了。”
丁旻听到红蝶名字，愣怔一下，“走了？”
“听闻就是前日，师院长替她赎的身。”
“不对罢。”丁旻说，“上回去，红蝶还说楼里好吃好喝不打不骂，我看她想在那儿终老的意思。”
“花楼哪里容得下姑娘在里头终老。”孙常宾说，“不过红蝶姑娘风华正盛，模样又好，琴弹得也好，怎么就走了？”
“不知道。”丁旻说，“走了也好。”
“茜粉楼要麻烦了，红蝶姑娘虽不算头牌，也是一等一的，丢了这么个宝贝，怕是又得找个好的雏儿替一替。”
“楼里不是有别的姑娘么？”
孙常宾摇头：“好多人冲着红蝶姑娘的琴技去的呢，如今红蝶姑娘出去，不赶紧寻一个会的，客人要跑不少。”他想了一想，又说。“席间有个拐子也提过，还说茜粉楼早就找着，，只是人有些棘手，不好办。”
“怎么不好办？”丁旻问。
“那姑娘不乐意，哭着喊着说自己是良家子，遭人拐了才来的。”
丁旻心念一动。
“拐子还说什么了？”
孙常宾再想，实在没有，“就是醉话胡说，没别的。”
丁旻在院里转了两圈，“早就找着，几个意思？”
“兴许早就把人买了来，想慢慢调教，只不过没想到师院长出手大方，忽然将红蝶姑娘赎出，这才慌神，要赶紧推一个出来。”
红蝶说过茜粉楼买来的女孩儿都养在楼后头，大一些的花楼确实也会先将乐技身段调理好了，人管服了，再拿到台面上。
“噢，对了，丁卫首，我今早上还听个消息，说初三开张，替红蝶的姑娘就要登台呢。”
今日初一。
丁旻嘴角扯动：“初三请你吃花酒。”
李晞睡眼惺忪从屋里出来，被寒风一激，又半缩回去，只露个脑袋在外头。
丁旻看他一眼，说：“也带你去。”
李晞嘻嘻笑着，把脑袋也缩到屋里，自己找热水洗漱去了。他还真没有点儿皇子的娇惯脾气。
孙常宾欲言又止，凑到丁旻耳边，问：“丁卫首，你不是以为那姑娘是……甄小姐罢？”
丁旻摆手：“不一定呢。”
“我觉着不会是，咱们查了多久，她们走的又急，显然怕咱们追到。”孙常宾说，“况且她自己说是良家子，谁知道真的假的，或许父母兄弟无情，将她骗去发卖，也不一定。”
“嗯。”丁旻说，“最好是假的。”
要是真的，这一趟出门，可以说无功有过。找到甄滢，在李纯那头是事情没办好，得罪了他；找到甄滢，却是在花楼里找到，于甄家名声有污，是把甄相那头也得罪了。虽则丁旻不怕得罪甄应诲。
捱到初三，丁旻不急，李晞猴急，看得丁旻啼笑皆非。
李晞在这里，丁旻满心担忧他出事，浑似担忧三岁小孩儿跌了牙，也把担心裴固的心思冲去一些，日子过得好似不那么慢。
入夜，往茜粉楼去，丁旻打趣他：“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急色鬼？”
李晞一本正经道：“男人婚前都是要色一色的，这样婚后才能收心。”
丁旻更是想笑：“你离成婚早着呢！你那太子哥哥的婚事都要没了谱，你急什么。”
李晞白他一眼：“我想想不成么？”
“成，你想，你好好想。”
三人进去里头，见二层伸出的木质露台已搭上朦胧的红幔子，半遮半掩，里头燃着灯火，可见行动人影，独独看不清相貌，便有了更多可供肖想的婀娜。
付过钱，找个位置，丁旻不敢给李晞喝花楼里的酒，便让人去外面买些干净的来，自己先喝过试一试，才让李晞喝。
孙常宾看他的举动，猜出来什么，没敢讲，不过之后有姑娘来劝酒，也都替李晞拦着。
“后面坐着甄在水。”李晞忽然说。
孙常宾与丁旻便错开时间，各自装作无意，往他筷子指着的方向看，果然看到角落里有个公子哥儿，长相很好，只是满身风尘。
“他怎么才来？”李晞有点抱怨，“还选了今日。”
“你不想见他？”丁旻问。
“不学无术的纨绔不想见到另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李晞老成叹气，“况且他仗着自己亲爹是甄相，实则看我不起，平日装看得起，又装不像，我看着难受得紧。”
这会儿甄在水装的却不是看得起李晞，而是端着一副平静的模样。他的腿在桌下不住的抖，手指不耐烦的敲着桌子，端起酒杯好几次，沾一点就放下，两眼直勾勾看着二层露台。
丁旻今天来，其实不是真的觉着替红蝶的姑娘是甄滢，只不过想起红蝶来，有点同情与缅怀的意思，找个由头来看看。而且李晞想进花楼的事情他也知道了，还知道裴固就带他到门口走了走，觉着这么大个孩子怪可怜的，自己领着不至于闹出什么问题，来长长眼色也好，省的回了飞柳城，又被圈在宫里，整天只能城南城北的跑，最多不过去伏不鸣家找他女儿玩。
可是看到甄在水，丁旻不确定了。
喜欢飞柳城秘事请大家收藏：(m.zhuiyo.com)飞柳城秘事追哟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