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的人形轮廓因颜料而凹凸不平，瘦削的尸体嗫嚅出几句意味不明的句子，他的嘴缝张开一点，油墨就浅浅渗了点儿进去 。没人能听懂他的句子。
椿无能看见姐姐的幻影，红发少女像幽灵一般呈现半透明的样子，她也动了动嘴，道出亲切的句子。椿无熟知姐姐的用语，他跟着姐姐念出：“你不要怕。”
——对着吸血鬼说。
“我不会害你，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你在找你的孩子对不对？”
他熟练地盯着姐姐，从油墨池里走出来，取下脖子上的十字架。
秘银十字架对吸血鬼有害，怪物裂开嘴，唇角分裂到耳后。那半个头如同要掉下去一样，渗进去的油墨描摹出痉挛的肌肉纹理，以及尖锐而密集的牙齿。吸血鬼的透明喉咙喷出腐败的气流，他对着银色十字架怒吼。
一开始椿无有些惊慌，片刻后，他又稳住了。学着姐姐的样子，他深呼一口气，便继续照着幽灵的建议去做——把十字架浸泡在油墨中，隔绝银层。
“你看，这样就安全了。”
在他的视网膜里，狰狞的吸血鬼看着十字架变成彩色，便冷静下来恢复人形。
“现在用它帮你找儿子，你不要对我和我的朋友出手，行吗？”
椿无的目光掠过吸血鬼的畸形肩头，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和远处的二恨火对视。二恨火没有动静。而小姑娘十分努力地稳定情绪，像是屏住了呼吸。吸血鬼没有回话，也没有对后面两个人类动手。椿无看着幽灵的嘴型，知道吸血鬼默许了人类的存在。
它们的确是野兽，但并非无药可救，它们狂热地寻找一种东西——
“爱？”
椿无依照姐姐的口型，念出那个字。“爱”字，像是有魔力，却无人能解释清楚。现在他不在意那是什么，他只是跟着感觉走——抓着项链，把十字架悬在空中，悬挂在浴缸的液面上。十字架在油彩上晃动，彷徨的阴影被下面流动的白与红温柔穿过。
“现在它只是一个……灵摆，是找到你儿子位置的工具。”
椿无仔细盯着充当灵摆的十字架。项链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小，转个个四分之一圆，最终稳稳停住。
“我不动它，它自己告诉我的。”
吊坠开始向某个方向晃动，像是被电磁吸引一样，朝着门口摆动。椿无站起来，跟着灵摆的方向走出这个房间，又跟着指引去往H厅。灵摆指向 《自由引导人民》的巨幅画面，几秒后，又发疯一般以几乎水平的幅度向后面摇摆。
“应该是后面。”
椿无提着被当作灵摆的项链转向后面，他身后被油漆包裹的吸血鬼也跟着转身。他们凝视着另一幅法国大革命期间的著名油画《马拉之死》。
“穿过那幅画，你可以在另一个画廊找到你儿子。”椿无对吸血鬼说，然后目送那个怪物朝着暗金色的油画走去。
被复原的赝品，巨幅的《马拉之死》有神秘的魔力，那个泡在浴缸里被谋杀的政治家握着信笺和羽毛笔。在吸血鬼转身离去的时候，椿无的手伸进《自由引导人民》的油画，拿出克拉拉·莱辛手里的步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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