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在院子外看着景游的房间暗了下来，只留着外间伺候的烛火。
又过了一会，青禾从房里走了出来，站在那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速度跑了过去。
他弯下腰，压着嗓子说：“少爷睡了，您进去看看安个心。柳少爷在旁间歇息，青栀在那边待着。您小点声儿就好。”
“我晓得的。”我也低声回道。他悄悄把我放进去若是被夫人知道了，他必定要被责罚的。他肯冒这个险我已经很感激了，不敢再让他难做。
“哎。”他应了一声，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不想再耽搁时间，“我进去了。”
我借着窗子间斜进的透亮月光顺利靠到了景游的床边。
他确然已经睡熟。小小的胸膛轻缓地起伏着，面色有些苍白，稚嫩的眉宇间不知为何多了一抹愁绪。
我忍不住又凑近了些，想要抚平他紧蹙的眉。
好在还是及时醒悟过来。
我看着即将触上他眉头的手，讪讪收了回来。
我又在他床边蹲了一会，看他睡得还算安然，便打算离去。
岂料我蹲得久了些，一起身便觉不好，双脚麻得使不上劲。一时失了平衡，就要跌到床上去。
我这样怕是要砸到景游身上去——
心念电转间不能伤了景游的念头占据心神，硬是让我的身体偏开了。
这一避，我跌到了地上，头磕在脚榻上，又再一落，撞到了地上。
我知道我脸上必定伤了，但现在已经顾不上了。
我这样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外间的青禾，可能一会旁间的青栀也要来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正要离开。
床上的景游却突然像是遭了梦魇，嘴里呓语着什么，声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凄哀。
我只怔楞了一瞬，再想过去瞧瞧景游的情况时，青禾已经从外间进来了，拉着我的手臂，使了些力，“表少爷您快走吧，青栀和柳少爷马上来了……这边有柳少爷照应着，您放心吧！”
我又回头看了景游一眼，他明显在经受什么极难挨的梦。
“表少爷，走吧！”
“表少爷！”
我已经听到了纷乱的脚步声，知道不能再待。
我的步子刚要提起。
“哥哥……”
床上的景游突然惊坐起，糯软的童音划破黑夜，蕴着浓重的惊厉意味——
“……长余！别——”
我僵愣在原地。
景游的院子很快灯火通明。
我躲在暗处，看夫人匆匆而来。
她显得憔悴了一些，不是往常齐整华贵的样子。该是听到景游的消息就立刻赶来了。
我靠着房子的背阴，刚才从窗子跳出来时不慎崴了脚，现在钻心似的疼。不过我现在分不出心思来担忧自己，心神全挂在了屋里那人身上。
景游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他是不是梦到什么了……
屋子里一阵兵荒马乱。
又过了一阵，我听见景游迷糊的声音响起：“娘，你怎么在这？还有柳哥哥……我怎么了？”
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心底的幻想被景游这一声一下子戳破了，什么也不剩。
不过景游无事就好。
刚才那瞬间我想了很多，甚至以为上辈子那个景游也同我一样回到了现在。心里的那点妄念还没除干净，总在某些时候跳出来，企图死灰复燃。然而就算真是景游回来了又如何？明明已经知道了结局。
我趁着没人注意，一瘸一拐地从小院的后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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