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巧儿下山的第四天，一早起来，心里想大黑大灰二灰几头狼了。这两天她们上山也不能走的很深入，狼群又不可能在村庄附近活动狩猎，如此又如何见得着？她心里带着点儿沮丧，虽明白大黑不能来看她，心里却还是有那么点失落。
燕家的兄妹今早却显得尤为安静，只有两个小的叽叽喳喳的如往日一般说个不停，燕峥本就话不多，今早上背篓里多捞出几条鲫鱼，也安静的很。张巧儿总觉得燕家的几个大孩子，似乎有些心事的样子。
她也懒得问，在她眼里，这个家最大的问题就是穷，四面山上都是宝，用现代流行的那句话，干就完了。心里倒是打起两分精神，想着吃过早饭，今日仍旧去北山这边儿，那里的好物尤其多些。
她和燕来一起做了糙面疙瘩汤，放些带着油梭子的猪油，放点洗脸时候揪到的几根野葱呛呛锅儿，再多扔一把荠菜和灰灰菜，放水烧汤，水花翻滚，再把活好的糙面疙瘩下到锅里，顶好的一顿早饭。
张巧儿喝着疙瘩汤，心里才快活一些，美味的食物，总能让人身心愉悦些。龙凤胎喝的眼睛晶亮，小小的人儿，喝了两碗，再想喝第三碗的时候，张巧儿对着他们摇了头。这时候的饭碗至少能装四两米饭，可不是现代的二两碗，面汤虽然美味，也不能由着小孩儿把胃撑大，那样才叫伤身体呢。
两个小的也听话，燕还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嘻嘻，其实也是饱了的，就是馋的慌。”
燕嵘赶紧在一旁附和点头。
“炸泥鳅。”张巧儿说了两遍，几个人都明白了这是张巧儿给三个小的，留守在家，留的小灶吃食。
“嗯，阿姐最好了。”燕还嘴甜说道。
燕家兄妹也都放下了碗筷，宠溺的看着龙凤胎，眼里的疼惜更甚往日。张巧儿觉得奇怪，心说这一大早的怎么感觉沉默且要煽情？
几个人收拾完了碗筷，张巧儿很快速的把昨天傍晚捞出来的二十多个泥鳅，从木盆子里捞出来，清洗干净，热锅凉油，烧到油温五成热的时候，把泥鳅放进锅里。
张巧儿不忍看这残酷的场面，也怕油花溅到锅台不远处看着的龙凤胎脸上，急忙盖了锅盖。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掀开木锅盖来，把已经炸熟了一面儿的泥鳅，翻了个个儿。
她把二十六根泥鳅捞到碗里，又把锅里的一点油，用铲子盛到另一个碗里。在一旁看着的燕来，从锅台上拿起这两个碗，就往仓房里去。烧火的燕回更是往锅里加了一瓢水，就着锅子的余温，用高粱糜子锅刷刷起锅来。
张巧儿心里欣慰，看来大伙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抓紧收拾了，好上山呢。只是燕来姐妹收拾好了，燕峥却还在那里捆柴，没有一点儿要出发的意思。张巧儿看的着急，正要发问，燕来轻声说了一句，“阿姐，今天咱们得守在家里。”
张巧儿眼睛睁大一点儿，心里更是奇怪，她下意识瞧瞧这屋子里，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需要大伙都守在家里的。
“阿姐，今天是七月初七，奶奶生的小姑的忌日。每年这一天，咱们一大家子都不好过，老太太总会发疯。”燕回说。
张巧儿想不明白，姑娘的忌日又和儿子孙子有什么关系。
燕来知道她疑惑，只是燕还和燕嵘在身边儿，并不好跟张巧儿学的明白。小小少女微皱眉头，只说了一句，“我们奶奶原本最喜欢的孩子就是我父亲和小姑，小姑姑的死，和我父母有些因由，她受不得，就更恨我们一家子。”
张巧儿点点头，大致明白了，这是一年一度，老燕氏发癫发疯的日子。人家牛郎织女甜蜜相会的日子，这一大家子就是被极品老太磋磨的日子。几个大的多有经验，于是根本不用商议，彼此就有了共识，大伙今天就要守在家来，不然几个小的，说不上得受点什么伤害呢。
张巧儿想想，干脆带着姐弟几个去和燕峥一起浇菜园子。几个人还没浇完几棵菜，就听院门处传来一声尖刻的谩骂声儿，“几个小畜生呢？还不滚出来。”
“小五小六，你们在这儿，不许去前面。”燕峥发话，又看了看张巧儿，“巧妹妹在这儿看着她们。”说完就往前边儿走，走了两三步以后，还抬起头挺起胸膛。
张巧儿心说，“这还真摆出两军对垒的小心来呢。”
燕来燕回燕然三个赶紧跟上燕峥，张巧儿怕这几个吃亏，也想去前院看看。只是想到燕峥的眼神，很显然是不想两个小的受到惊吓，她只能安抚的拍拍两个小的头，“听话，浇菜。”
“贱妇人生的种儿，一个个倒活的好好的。”这声音带着哭腔，却听的人心发堵，实在是太恶毒了。
张巧儿皱眉，干脆捂住了燕还的耳朵。然后示意燕嵘自己捂上耳朵，燕嵘带了两分犹豫，最后还是听话的举着小手，自己把自己的耳朵捂住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这老妇人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心底里的恨意，显然最恨的是这些孩子的母亲，而张巧儿听燕峥讲过的，他们的父母就是今年双双去了的。
她心里涌上一股气来，都道是人死为大，魂灭如灯。又是多大的仇怨，一个做家婆的会当着人家的孩子面前，如此恶毒的咒骂已经死去的母亲？她深吸了一口气，压着自己的心思。在这里陪着龙凤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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