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商言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几个弟弟还在外面应酬没有回来。母亲和小妹都已经睡下了。
韩商言本来打算洗漱完，去看看今天外面的人手传来的事。东三省的情况越来越不妙了，他们的人为了不暴露，完全从旅顺撤了出来。可想到这里，他突然失去动作的力气。
直起身子，看向书桌上的东西。厚厚的一沓报告，里面还掺杂着许多国外传回来的情报。
旁边是小妹放的信，让他务必拆开看看：是小妹写给他的，祝福他和佟年和一些关于给他的话和佟年的事情，还有一张佟年在学校里拍的照片，很好看。
韩商言笑了一下，但是又很快的收敛了笑意。他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完全体现出自己的软弱，在众人面前他得撑着，他需要智珠在握，他要表现得对全局有绝对的掌控，他不能慌不能乱，甚至不能有任何一丝的痛苦，他得把这些痛苦转换成动力，给下面的人更多的力量去对抗敌人。
可是，那是他的同胞啊。韩商言往沙发上靠着，有点懊恼，他们的人可以撤出来，百姓呢？旅顺的情况再进行下去，伤亡又会变成一串难以言语的数字，这串数字放下来是微不足道的数字，拿起来就是骨肉的姓名。
他能怎么样呢？他厌恶把人分为最重要、重要和不重要，但是事实上，他必须分出来，还要把最重要的人最先撤走，保证他们的绝对安全。
他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的手，有常年拿枪骑马磨出来的痕迹，又有为了现今的技术资料的学习的刮痕，手挺大的，可是这双手只能保护的了他身边的亲近的人，还有很多他想保护的人，无能为力。
这双手，还能感受到今天被心仪的女孩子摸过的温热。可是，他真的能护得了她吗？
韩商言把头完全的往后仰起，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他心里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怀疑过自己。他想要的太多而能做的太少，他恨不得从此时此刻起就能够把所有的摊子都铺开，救起这泱泱大国......
或许是家里的灯光太刺眼，又或许是韩商言此刻的情绪过于汹涌，他把手抬起来，胳膊搭在脸上，不知那件价格高昂的的衬衣袖口，是否也会有些微的湿润。
过了很久，连蝉鸣声都停了下来，韩商言把手从脸上放了下来，睁开眼睛，直直的盯着某一处。韩家修建的很好，他母亲家也是多少年的书香门第，品味自然不会太差，不似现在很多粗人的金碧辉煌。乍看起来和一般人家没有什么区别，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设计和工艺都是上乘的......
韩商言不知仰着头在想什么，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他起身去开门，是父亲。
韩商言：“爹今天怎么还不睡？”
韩商言让开两步，把韩润迎进来，两人在沙发上坐着。
韩润：“回来就听说那边出事了，睡不着。况且这一堆一堆的事也要我来处理，哪儿能这么早就睡了。”韩润说话时指了指北方，很是温和的回答了韩商言的话，他从宴会回来就忙到了现在。刚刚听见儿子回来的声音，想来这会儿应当是洗漱收拾的差不多了，特意过来和儿子谈谈话。
韩商言沉默了一会儿，喉咙有些梗，说出来的话有些哑。
“情况很不好，只来得及撤出部分人。我们的人被盯上了，河下要卸任了，他最近提拔起来的新人，很厉害，也很了解我们......”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太难为自己。有些事情，我们不可能都做完，也不可能都做到。我们能做的，尽力去做，给后人埋下种子，留下希望和道路，这是一代又一代的事业。别灰心，我们都还没放弃，总会更好的。”韩润说着，轻轻扶了扶韩商言的背，从韩商言大了自己有主意并且出去闯荡开始，韩润很久没有和韩商言这样交谈过了。
孩子大了，自己能飞就不要限制他，更何况韩商言还飞的很好，韩润和许清慧骄傲的同时也是心疼的。今天他们俩先回来听到消息，许清慧就知道，她的大儿子心里估计得难过了，她本想等韩商言回来和他谈谈的，结果被韩润拦下这事儿，把许清慧哄去睡了。
“如果可以，我也只想建立属于自己的小家庭，不理世事安安稳稳的过一生。”韩商言听着韩润的话，良久才回答了一句看似没什么关联的话。
“可这安稳之后的动荡，总要有人来抗不是吗？”韩润微笑，回应自己的儿子。
“是。从我出去看见世界，看见祖国百年积弱，看见我的同胞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还要卑躬屈膝仰人鼻息的开始，有些东西就放不下了。”韩商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嘴角的笑不知道是咸还是苦。
“很中意佟家那个女孩子呀？”韩润话锋一转，突然问起了佟年。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是很中意，哪里又会有这么忧思呢？
“嗯......遇见她之前，我决意自己终身都坚定为救国奋斗。若您和母亲不在意，我之前想过过继二弟的孩子；若您与母亲在意，那母亲有中意的人，能让母亲开心，娶回家传宗接代便是。”韩商言愣了愣，缓缓的说着。“但遇到她，我才真正有想好好过这一生，与她白头偕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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