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满脸忧虑:“怎么说？”郭嘉答:“孟德有十胜，袁绍有十败。道胜，义胜，治胜，度胜，谋胜，德胜，仁胜，明胜，文胜，武胜。 ”曹操说:“你们呢？你们怎么看？”荀攸是个保守的人:“孙子兵法有云，敌强则避。”荀彧没说话，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程昱一拍桌子:“此死生之战，避无可避！”曹操看着我:“曹硕，你呢？”我拽着衣服，有些紧张:“我同意程昱。”郭嘉突然把手抬起来，点了点他那极薄的唇，嘴角似乎扬起来。我转过头来看着曹操:“我相信奉孝。”荀攸竟然倒戈道:“此战确该战。”我这才明白他开始说的并非实话，只是欲进还退。
曹操突然大笑起来:“那就如奉孝所言！明日一早，召众将吏前来商议，你们都回去早做准备！”我们应了声，都各自下去。荀攸呆呆纳纳的，荀彧不紧不慢的，程昱走路是火急火燎的，我走在后面，观察他们的样子。郭嘉说:“你的察言观色练得怎么样了？”我说:“不成。”郭嘉突然拉住我的手:“小心脚下。”他收回手的时候，我的手上已经多了张字条。他岔开话题:“曹植这孩子特别单纯，我天天叫他帮我递东西。”我摩挲着手上的字条:“你有没有听说过玩人丧德。”他说:“这么说来，三皇五帝，皆是丧德。”我说:“你可扯吧！歪门邪道！”
我们俩就这样胡说八道地说了一路，在大门口分别。我回了房间，钻进被子背着光，看那字条上的字:子夜。速来。有间。
三更的时候，我偷偷摸摸地出了房间，接着镜面到郭嘉房间门口。我敲了敲门，郭嘉把门打开一条小缝:“进来。”我被他搞得紧张:“有奸细不是常事吗？干嘛这么紧张?”他靠着门苦笑一下:“有人在抄录我的手稿。”我这才看清，他房间里堆满各种各样的手稿，就连墙上和地上都刻满文字图样。我说:“你打算怎么办？”他把烛台端过来，从床底下抽出个火盆:“烧了。”我说:“你怎么不换个地方，毕竟你花了那么长时间的。”他说:“不安全。”
我随手拿起桌上的帛书一看，那上面明明确确地记载着各地驻防，兵力几何，再拿一张，上面是粮草供给。我说:“你哪儿来的这些?”他把那帛书从我手上夺过，放在烛火上引燃:“你没必要知道。”我有些焦虑:“你别太任性了！你已经失过一次手了！”他说:“不要告诉孟德，不要传出去，军心会乱。”我说:“如果不告诉他们早做应对，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说:“你小点声。”我看了看四周:“这事你让我怎么小点声？你不会是怕主公一怒之下把你军法处置了吧！”他把一摞竹简递给我:“烧吧。”我接过来:“你打算怎么办？”他说:“随机应变。”我觉得这回答太不靠谱了:“你真这么想?”他拍拍我的脑袋，又递给我一摞竹简，几乎是拍到我脸上:“你要相信我。”
我扯了扯嘴角，接过竹简，低头一看，却见那第一卷竹简上写着:反间，以敌之间误敌。郭嘉又说:“不要在外面乱说，知道吗？先稳住军心，我会有办法的。”我抬头看见他蹲在火盆边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把竹简纸张扔进火里。这明明是个一点都不上档次的姿势，硬生生被他做出了祭天的庄重气息。我觉得他真是阴险，伪造军情来反间，而且连我都看不出来是假的。我想起我和这个家伙关于玩人丧德的对话，心里有些毛骨悚然了。
我烧了几卷:“奉孝，你听见外面有什么声音吗？”郭嘉答:“是有人来杀我们了。”我站起来，扫视了一遍四方。他说:“你把你的机关带来了吗？”我其实没有带，却还是说:“当然。我带了毒箭，见血封喉，保管叫他有来无回。”他低声说:“你台词太长了。”
我们花了很长时间烧完了文书，什么都没发生。火盆里的灰烬倒了十趟有余。那些书里有些都是奇形怪状的符号，似乎都是郭嘉写的。这样多的文书，不会全是假的。但郭嘉似乎一点也不心痛。我看了看这搬空之后墙上满是文字的房子:“现在呢？”郭嘉把灯吹灭:“把房子烧了。”我说:“好。”
我们两个把燧石递来递去，没人愿意去放火——万一把自己烧着了。最后郭嘉说:“没时间了。”他把外衫脱下来，引着火，扔进屋里。我们两个坐在房子前面，像是在看篝火。
董遥最先过来，她头发都没有梳:“郭郎，出什么事了？”郭嘉说:“没什么事……小硕把灯弄翻了。”我说:“关我什么事?明明是你自己打翻的！”他说:“烧完就好了。”董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们两个人:“为何不救?”郭嘉说:“都是不要的东西，一把火烧了倒也干净。”董遥似乎有些忌惮他，不敢同他理论。郭嘉说:“你回去睡吧。天一亮，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董遥问:“郭郎，是要打仗了吗？”郭嘉的指尖不自觉地点点眉梢:“是。若是打起来了，你照顾自己便是。”董遥点点头，微笑起来:“郭郎也要保重自己。你屋子烧了，去哪儿住呢？”郭嘉说:“司空那儿。”董遥应一声:“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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