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聪明人偏逢糊涂账 通透女勘破虚伪情
上回书说到，霁霜辞了霁霆，独自返回寝宫，忽在半路上抓着一个小贼。正要发作，却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面目，顿时惊得再说不出话来，原来不是旁人，正是她那小弟、阳家二皇子霁霄。
霁霜一时愣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霁霄见着来人是霁霜，也满脸通红，只一味低着头不敢言语。正在此时，忽有一队夜巡宫人行至此地，霁霜忙施了咒法，隐去了霁霄的身形。
那一行人跑上前来，打头的一个向霁霜行礼道：“公主！我们听着您方才叫喊，可是遇着了甚么贼人？”
霁霜清了清嗓，抬手掩着口鼻，摇头道：“不妨，不过是一只猫儿窜上梁去唬了我一跳，又兼更深露重，险些打滑跌了一跤，没甚么要紧，你们去罢。”
那人听了，复又向霁霜行了一礼，才携了部下转身离去。霁霜则回过身来，将霁霄显出身形，解了他身上的束缚。霁霄堪堪扑倒在地上，沾了一脸一身的泥灰，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只拍衣掸土，仍不敢抬头回话。
霁霜冷眼瞧着霁霄，又抬头看了看他刚刚爬上去的那座宫苑，忽然眉心一跳，一把抓住霁霄的膀子，不由分说地一路押回了自己宫中。
候在寝宫里的宫人们见着霁霜拖着霁霄回来，正要迎上前去，却都被霁霜厉声呵退。因霁霜已出宫多年，便是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宫人也已与她不甚亲厚，故而众人都不敢招惹，只一一听命退下，带上了门。
霁霜转身在桌旁坐下，死瞪着霁霄，横眉倒竖，压着嗓子喝问道：“深更半夜的，你爬墙头做甚么？”
霁霄垂手立在地上，脸上俱是惊慌神色，踌躇半晌，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过一时淘气——”
“呸！”霁霜狠狠啐了一口，道，“你倒会拿淘气说嘴！今**若是四岁，说你淘气爬墙，我且信你。而今你可是十四了，早该到了懂事的年纪，还跟我说爬墙顽？你当我是傻的还是瞎的？！”
霁霄抿了抿唇，道：“我……我不过近日……在练轻功，入了夜就想学着话本戏文里说的那些潇洒飞贼，想试试……飞檐走壁……”
“还敢狡辩！”霁霜猛地一拍桌子骂道，“万幸是我将你逮到，若是旁人，你叫你笛姐姐怎么自处？你叫皇兄、叫父皇母后的脸面往那搁？那可是你未来的皇嫂！”
霁霄听到霁霜此言，登时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两行泪便从眼中滚了下来，一面抬着袖子擦，一面哭道：“姐姐，是我错了！是我糊涂！我许久未见笛姐姐了，白日间又没说上几句话，明日她就又要回富洛城去了，我实在心中想念——”
“想念不得！想念不得啊！”霁霜急得连忙伸手去握他的嘴，“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没听着？她是你未来的皇嫂！自小便指给了皇兄的！你……你这可是有悖人伦啊！”
霁霄一听这话，哭得愈发伤心难过，抬头朝霁霜问道：“为何？为何笛姐姐要指给皇兄？就因为皇兄是天命选中的下任国君吗？可便是皇兄是命定的皇帝，大祭司又未曾说过笛姐姐是命定的皇后啊！河家那么多女儿，为甚么偏偏要把笛姐姐指给皇兄！皇兄与笛姐姐两人一向淡淡的，彼此既无情，又何苦非要结成夫妻！要一生一世守着一个心中不爱之人，那活着又有甚么意思？！”
“糊涂！”霁霜骂道，“你白在这宫中长了十几年了！这一生一世，你心里所图所求就不过是个意思？你如果当真想照自己的心意而活，即日便卸了你这一身的锦衣玉袍、舍了你金桓宫二皇子的身份，自出宫去自个儿讨饭吃！到那时我看你还要不要甚么意思！”
霁霄听言，眼中却生出一丝倔强之意，甩了一把袖子，又扶着桌沿站起身来，梗着脖子道：“这身世荣华于我不过是枷锁！若果真我说舍弃便能舍弃，我立时便出宫去！便是不为笛姐姐，为着我自个儿心里的痛快自由，我也心甘情愿！”
“枷锁？！”霁霜不由冷笑一声，道，“你自小被人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甚么、想学甚么、想看甚么，都有人捧到你跟前儿来。而今不过大了几岁，便跟我说起枷锁来了？你真当你离了宫去靠自个儿能活下来？
“你这个年岁、这个身量，你有甚么本事挣饭吃？耕田锄地你自然不会，教课授艺学生都要比你大几岁！便是一无是处沦落到烟花巷里当小倌儿去，你会讨好客人吗？！
“更何况你当抛下这身份名号、你便不是阳家人了？你身上淌着的每滴血都是阳家、山家、河家祖祖辈辈承袭而来的！你想舍掉这层身份，把你的血放干再说！
“色迷心窍、猪油蒙心的东西！白日间我说你没规矩你还不乐意听，而今你做出这种不齿勾当，不但不思悔改、还如此强词夺理！你也不用急，明日我就去回了父皇母后，叫山家的人给你带到边关去！让你身先士卒地和赤氐打上几仗，瞧你还嫌不嫌你身上的枷锁沉重！”
霁霜骂完，也再不听霁霄分说，起身便推开了门，喝令宫人将其送回宫中。而后又转身将门掩住，吹灯拔蜡，也不洗漱更衣，只气鼓鼓地往床上一躺，满心满脑皆是着一团乱纷纷的烦恼，不知到了几更天才勉强胡乱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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