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玉笛见了，也忙笑道：“霜儿还是如此，讲起道理谁也不认，大家也不过话两句家常，可不至于真的恼了。”
霁霜听言，哼笑两声，端起杯来又吃了一口茶，一时众人皆默然，霁霄骨碌着眼，半晌才怯怯地开口道：“篌二哥，方才你的故事儿还没说完呢，那家掌柜的是怎么答话的？”
玉篌听言笑笑，道：“那掌柜的还能怎么答话？自然是扑通一声跪下，一边自打嘴巴一边骂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罢了！”
霁霄听了，连连拍手大笑道：“好！好！这种小人就该如此！”
玉笛则笑道：“你可别听你篌二哥浑说，天底下那有这样的事呢，便是他果真微服出门，那些市井上的人见过的世面最多的，那个看不出他的气度排场非凡人可比？谁不得恭维着？你就当是听了段书便罢了！”
一时几人都笑起来，这一页才算翻过。
用过晚膳，前来贺寿的宾客渐渐告辞散去，路远些的自有宫人安排寝宫住下，万俟葵当然要回斗星谷去。霁霜说思念家人，想留在宫中住一晚再回，万俟葵不疑有他，便独自回谷去了。
及至入夜，霁霜却寻到了太子寝宫，其芳与鹿鸣见了忙引荐上殿，霁霆正捧着一个戏本歪头读着，见霁霜忽然来了，不免意外，招呼她坐下，一面令鹿鸣斟茶，一面问道：“这个时辰了，可是有甚么事？”
霁霜接过鹿鸣的茶，轻笑道：“没事还不能来与哥哥话两句家常了？”
霁霆不由得笑道：“话家常？你何曾与我话过家常？”
霁霜并不接话，只拾起桌上的书翻了翻，问道：“你何时也读起这种书来，神了鬼了、男了女了的？”
霁霆答道：“不过消遣解闷儿罢了，怎么，长公主这也要管管？”
“长公主也管不得太子殿下呀！”霁霜撇嘴道，“今日还话里话外叫我退位让贤呢！”
霁霆听言，朝鹿鸣扬了扬手，鹿鸣会意，退出殿外带上了门，霁霆方道：“你怎么这样吃心？彼时当着玉篌与玉笛两人，问及你们谷里长老的事，你已把话说的那样无礼，我少不得要说句顽笑找补，你竟听不明白？”
霁霜见他如此，便笑道：“你说我听不明白你在顽笑，可你不也没听明白我的顽笑么？”
霁霆不免一愣，随后醒悟过来，摇头道：“我如何看出你在顽笑？从小到大，你那里说过一句笑话？何况当时还有玉篌玉笛在座，你说出那样的话来，谁能听着像顽笑？若不是我肯服软，玉笛也帮着解围，还不知要如何呢！”
霁霜摇头苦笑道：“我那话虽是顽笑，可也不是顽笑，你其实不知，他们那位姑姑，在谷里仗着管事的地位，横征暴敛、中饱私囊，我先前筹谋了许久才把厨房的一件事给料理明白。想到还有那么许多的陈芝麻烂谷子要去翻账，我整日都气得头疼，那篌二哥还提这事来激我，我少不得要甩些脸子，心里才能痛快些！”
霁霆听言，不免点头叹道：“你一人在斗星谷担着着许多事，也着实难为你了。”
霁霜瞧了瞧霁霆的脸色，摇头道：“我不过斗星谷这一桩事，你将来登基，这整个大琰都得装在胸怀里，那才是难为呢。”
霁霆听了这话，心中动容，苦笑道：“到底是同胞的妹妹，终究还有你一人是真心待我。”
霁霜却眼珠一转，道：“真心待你的那里我一人？鹿鸣其芳对你不真心？父皇母后还有霁霄呢？还有你那玉篌、君铠和我们的皓月师姐呢？”
霁霆摇头道：“终究不同，鹿鸣其芳待我是主仆之谊，父皇母后视我如子、更视我如储君，霁霄还小，对我多是敬畏。玉篌、君铠还有皓月更不必说了，你要知道近几年来，太傅与父皇开始传授我帝王治国之术，多是这些利弊权衡，一言难尽，其实他们三个，该是我最不能信的才是。”
霁霜听罢，若有所思，沉默许久，忽然又笑笑，道：“还忘了一个，还有笛妹妹呢！”
霁霆则道：“她也没甚么不同，我只是依照规矩要与她成婚，以此安抚山家河家以及大琰百姓，若不是她，究竟那一个河家的女儿也都一样。”
霁霜问道：“以你这话，其实你心里对霁霜并无半分情意了？”
“情意？”霁霆苦笑道，“我这样的身世，凭甚么谈情意呢？”
霁霜看着霁霆的眼睛，心中忽然泛起一丝酸涩，握着霁霆的手道：“哥哥，苦了你了。”
“众生皆苦，”霁霆笑笑，“你这么晚来，就是专程来同情我的？”
霁霜揉了一把眼睛，想了想，道：“其实我是来专程问你刚刚的话的。”
“刚刚的话？”霁霆怔了怔，“玉笛？你问玉笛？你问她做甚么？”
霁霜轻叹一声，道：“并非我要问，有人来问我，我便替她一问。”
霁霆微微蹙眉，道：“神神秘秘，有话快说。”
霁霜勾了勾唇角，道：“我还没问到要紧的呢，你且与我说说，若你对笛妹妹没有情谊，这许多年来，你宫里宫外、富洛城、魁兕山的几处走动，可究竟有没有叫你心动喜欢的一个？”
霁霆听了这话，不免心头一跳，立时便想起了许久未见的“小墨”，而后却忙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才说了，注定要与玉笛成亲的，凭甚么喜欢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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