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糊涂夜醉出糊涂事 懵懂人悟得懵懂情
上回书说到，霁霆与皓月于客房中吃酒划拳、赌博行令，顽得醉得不亦乐乎，而原守在门外的其芳与鹿鸣二人，却因一言不合而闹了些龃龉，两人一前一后相追了出去。
其芳连连向鹿鸣讨饶告罪，最后也不免向店家沽了两壶酒请他吃，鹿鸣方别别扭扭地听了他说话。一来二去，两人却也醉意上头，勾出了许多平日不曾说的私房话，不觉便也喝到后半夜去了。
二人吃了酒回来，见客房里已吹灯拔蜡，只当皓月已告辞离去，霁霆亦已睡下，其芳便守在门口，让鹿鸣也去睡。鹿鸣答应着去了，勉强卧了一二个时辰，见天色渐白，便又忙爬起来换了其芳去洗脸。
而后两人在门外一同守着，直至天光大亮，各屋的人也都起了床，君钦与小丹也都纷纷出来用早膳了，方叩了叩门，唤霁霆起身。
只是左右拍了许久的门仍没有响动，二人心中奇怪，因这霁霆向来是早睡早起，从不曾赖床的，于是便大着胆子推门而入，却赫然见到屋内杯盘狼藉、酒臭熏天，不知谁的衣服鞋袜混着碗筷杯碟、还有不少的笔墨纸张扬了一地，而床上竟是被翻红浪，皓月与霁霆两个正赤裸着身子拥在一处酣眠。
鹿鸣急得惊呼一声，连拍大腿道：“你看我跟你说甚么来！可不是让我说中了！”
其芳见床上二人如此，早已红了脸，也故顾不得他，连忙上前一步，抓着皓月的手腕便将他从床上扯了下来。
皓月醉意未消，半梦半醒间被其芳拉着滚到地上，不觉嗳哟一声，睁开醉眼瞧着眼前的人，一时不免愣住，心中有些糊涂，尚不知今夕何夕。
霁霆被吵闹声惊醒，茫然四顾，忽见着床下皓月被其芳拿着，身上却只着一条亵裤，光溜溜的身子水嫩得如豆腐一般晶莹。一时看得怔了眼，而后又连忙甩甩头，低头一见自己竟也是一样的形容，忙扯了一把被子挡在胸前。随后又觉此举荒唐，复又将被子撇开，肃声道：“其芳！你这是做甚么？！”
“殿──公子！这蓝家的小子实在荒唐，不懂规矩！竟爬上您的床来了！我这就将他打出去！”
“混账！”霁霆听言大怒，拍了一掌床板，指着其芳骂道，“去那里灌了黄汤，说出这些糊涂醉话来！蓝兄与我一见如故，是我至交好友！岂由你这等轻慢侮辱！还不放手！”
其芳被霁霆骂得一愣，立时撒开了手，皓月又嗳哟一声，抚着膀子依在床边，心智却才澄明过来，抬眼望了望其芳的形容，不由轻轻一笑：“其芳这是把我当成甚么人了？与那枫满楼里的一样？”
其芳忍着不悦，低头看了皓月一眼，并没有答话，霁霆则又道：“还不向蓝兄赔罪！”
其芳听说，瞪着皓月，死死地咬着牙，怒得额上青筋暴起，却仍不得不拱手抱拳道：“蓝公子，得罪了。”
鹿鸣见了此状，上前两步，一把拉住其芳，冷声道：“公子也忒看中蓝小爷了，就为了这等事，冲着其芳吹胡子瞪眼的！咱出门前太太是特意叮嘱了我与其芳的，要护着公子左右，一来不准坏人近身，二来也就防着甚么莺莺燕燕的投怀送抱！便说公子脚正不怕鞋歪罢了，可再怎么一见如故，也没得两家公子哥儿脱了衣服滚到一张床上去的！如何小门小户，这点规矩，也是该懂的！”
“住口！”霁霆气得咬牙切齿，连连拍床道，“我竟还说不得你们了？！而今一个两个的，气性竟比我还大！”
“有理说理！”鹿鸣梗着脖子回嘴道，“公子觉得失了面子，回了府上把这话与老爷太太说了，若要怎么发落我们，我们也都认！只是如今在外头，咱们可不得不尽忠效命！提防着这些甩不掉的脏东西！”
“你！”
“好了好了，”皓月冷冷眼瞧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起身笑道，“这事儿终究是我的不是，怪我一时贪杯，才与河兄醉得这么不像话──”说着回头一看，见霁霆脸上被他画得一塌糊涂，而霁霆迎上他的目光，也见着他脸上被涂得像花猫儿似的，两人竟不约而同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然后心领神会，忙抬手墨了摸自己的脸，皆是一团黑墨，又撑不住连连大笑。
“不像话！果然不像话！”皓月接着说道，“也难怪他们两个看不过眼！今日可是我这小门小户的小子、把你这高门大户的贵子给祸害了！”
“胡说胡说，”霁霆笑着连连摆手，“你我再怎么也都是主子，倒是他们，连奴才的本分都不懂了！”
“河兄也别再恼了，”皓月接话道，“他们也不过忠心护主，我若真是那娈童小倌儿之流，此刻你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你若为此训斥他们，反道不近人情。左右其芳不过拧了我胳膊一下，也没甚么大碍，只当是对我小惩大诫，你训斥他们这两句，又算是替我出了气，这事便一笔勾销了罢。”
霁霆听言微微颔首，又沉着脸朝鹿鸣和其芳道：“蓝兄今日不与你们计较，我看他们的面子，也不罚你们，还不快去打水来与我们洗脸！”
鹿鸣鼓着嘴又横了皓月一眼，转身端起面盆，一面朝外走，一面嘀咕道：“打水洗脸也罢了，可我又不是你家的奴才，还指着我伺候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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