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了吗？这才是心脏的位置。距离足够近了吧？清水小姐，这次可千万别再射偏了。”
光滑坚硬的枪管棱角分明，被强行塞到手里，明明是冰冷的触感，你却觉得掌心仿佛被灼烧着，烫得你下意识想要抽手，可是就连这样简单的举措，也做不到。
因为他正牢牢握着你的手。
那双手修长有力，白皙纤长，被绷带包裹住手腕，更添了几分禁欲的气息。
这双手，曾经亲昵地捏过你的脸颊，温柔地和你十指相扣，在你因为噩梦辗转难眠的夜晚，搂住你的腰，将你拥入怀中。
从不迟疑，绝不颤抖。
而如今，这双手，正操纵着你的手指，将漆黑的枪口对准了他心脏的位置。
抵住身体的触感，即使只通过枪管，也无比清晰地传达到了你的手中。
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全身的力气好像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了，右手从手臂到手肘，再到手腕，指尖，每一个关节，每一寸肌肤，都软弱无力，僵直得有如一座在岁月里矗立良久的雕塑。
食指被他带着扣住了扳机的位置。
只要你稍微用力，一切就结束了。
……一切就结束了。
这是心脏的位置，你甚至感受到了隐藏在胸膛下的跳动声，随着冰冷的枪管，传递到你的手指，再顺着血液流通到心脏。
你一时竟然分不清那急促如鼓的心跳声，究竟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大脑因为充血而变得昏昏沉沉。
血液上涌，急速奔腾，耳膜被震得快要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就连视线里的一切，也仿佛在无尽升腾的蒸汽中，变得扭曲。
太宰嗓音低沉而温柔，他用近乎哄诱的口吻对你说：“开枪吧——就像三天前对我做的一样。只要你按下去，在此刻，一切都会结束。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追求吗？”
“如果你想要我死，我将会很乐意奉上自己的生命。”
“现在我把机会交到你手上……清水小姐，别让我失望啊。”
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或借口了。
如果说，三天前，没能一枪击中他的心脏，还可以用“太久没练习”、“距离遥远”、“没能瞄准心脏”等等理由进行辩解……那么现在，被他塞进手|枪，零距离直接对准心脏的现在——你还有什么理由，杀不了他？
你还有什么理由……再来说服自己？
这么近的距离……
这么近的距离。
脑海里交错的，一时是血夜里，父母支离破碎的脸。
一时是夏季的午后，黑发青年坐在靠窗的位置，撑着脸看着窗外潮起潮落的大海。
阳光倾洒在他身上，他的脸白得近乎透明。
……
只要弯一弯手指，扣下扳机。
只要扣下扳机——
血液在体内沸腾，你听到自己嗓子里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那是违背了脑海中拼命下达命令的理智，挣扎着发出的脆弱的心音——
“不……”
你松开了扣住扳机的手。
“诶——？”太宰拖长了尾音，好像很惊讶似的，“……清水小姐？”
他轻轻笑了：“这是怎么了？”
太宰声音轻飘飘的。
“原因我大概也能猜到……想必清水小姐还没有杀过人吧？这双漂亮的手如果沾上我这种人的鲜血，真是一件让人有罪恶感的事啊……对吗？”他耸了耸肩，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捏住你的下巴，视线一寸寸掠过你的面容，好像要看清每一处细微的神情——
他微笑道：“总不会是——即使到了现在，清水小姐面对我，也还是下不了手吧？”
你垂着头，闭了闭眼，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不。”
“太宰先生。这把枪里……没有子弹吧？”
***
如太宰治这样玩弄人心的高手，无论是有记忆的你，还是没记忆的你，都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就像你从前不曾看透过他内心的想法一样，到了现在，你依然不知道他在思虑什么，算计什么——
尽管你认为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让他动心思的价值。
你只是凭借着自己对他片面的理解，费力地试图破掉现在的局面。
“太宰先生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吧？”
“如果我扣下扳机——哪怕在你的推测里，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一旦枪响，这么近的距离，完全对准的位置……几率就是百分百。”
“这也太冒险了是不是？”
“机遇和风险往往对等，可是如果风险远远超过可能获取的回报，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太宰先生都没必要把自己置于这种境地。”
“而我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还有让你不惜冒这样的风险，也要得到的利益。”
“所以——”
“这把枪里，没有子弹。”
你说完最后一句话，像是浑身脱力一般，再也没有开口的力气。
是啊，你不相信。
你不相信，他会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命交到你的手里……这么不确定的情况——
他在赌什么？
他在赌什么呢？
答案隔着重重迷雾，又仿佛下一秒就会呼之欲出。
你不再往下想了。
“哈哈……”太宰很愉快地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手，“精彩。看来清水小姐是真的很了解我呢，连想法都能猜得分毫不差……那么——”他话锋一转，“为什么不试试呢？”
“来吧来吧，开枪试试！这里面没有子弹，就算扣下扳机，也不会有任何后果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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