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凑过来当嘉宾的谢东明在这一期的《勇敢者》节目中有相对重要的任务,毕竟,要让基础不一致的五位成员在最后成功挑战节目组选定的雪道,谢东明有责任先教会他们怎么滑雪。
第二日的拍摄工作,被镜头对着的谢东明耐着性子指导穿上滑雪板后好像连站都站不稳的肖童,然而,他的目光却不自觉追随着自顾自练习的林笑佑。
所以,当林笑佑如同从袋子中掉出来落到斜坡上的苹果那样谢谢滑落下去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注意到对方冲入了警示牌标识的禁止区域。
什么也来不及细想,第一时间他就追了过去。
那是重逢后,他们第一次独处。
他既兴奋又紧张,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埋头赶路,直到听见对方急促的喘息。
林笑佑一直就不爱运动,以前便是。为了让对方得以缓一口气,他提出休息。
他没想到,林笑佑对他说:“谢谢你,谢总。”
他称呼他为“谢总”。
有那么一会儿,谢东明很生气,他气自己为何如此愚蠢,以致沦落到这一境地。
好几次,他张嘴欲言,想要说说他们俩的过去,最终,是最后的那一丝羞耻心让他隐忍下倾诉的欲望。明明当初提出“形同陌路”的人是他,他有什么资格反悔?
既然已经想好要重新认识,那就从头来过。他重新安抚下自己的焦躁。
他想着,他们一定能和好如初。他渴望着。
——可是,他搞错了。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被一笔勾销的。例如,林笑佑的膝盖。
其实那时候谢东明有注意到,说是暑假去当家教的林笑佑某日一瘸一拐地回来,谢东明有问对方,得到的答案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于是谢东明没太在意,在他想来跌倒能造成多大的伤?不去理会过几天也会好的。之后,正如他想的那样,很快林笑佑便行动自如。
直到四年多过去。
他只是被绊得膝盖着地,结果,走起路来从脸上的表情看得出很疼。
最初谢东明其实没联想到那年暑假,可是,当他问对方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时,林笑佑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这个过于诚实的人只要说谎,就会心虚的低头看手指,于是,谢东明终于想明白,说着自己上个月受伤的林笑佑,只怕是在工地打工的时候弄伤了膝盖,为了不让他愧疚,才选择隐瞒真相。
为了不让他愧疚,对方还特地费心编造了一个故事。
“我正好去参加《肚脐》的试镜,怕迟到给导演留下不好的印象,就跑了两步,没想到摔了一跤。”
那一刻,谢东明忽然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的距离究竟有多近,又究竟有多远。
对方可以在不经意间为他做那么多,但他却绞尽脑汁,竭尽全力,也找不出一件能够真正为对方做的。
他心想,回头第一时间他就去确认林笑佑是否得到了《肚脐》的角色,如果没有,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为对方拿下这部电影。
他只能这么做。
他只能做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也只有这种事能做。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拼了命也没有办法企及目标于万一的颓丧感让曾经对什么都满是把握的男人第一次如此急躁而惊惶。
是他说了“形同陌路”,却也是他再难按捺,终于,首先提起了两人的过去。
“我是说三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有变。”
他不得不提,如果他不提及,他们的过去,可能就真的不存在了。
……可是,即便他提及,即便他如此珍惜那段过去,对于林笑佑来说,只怕当真已彻底放下——当看到对方因为自己的说辞微愣后轻描淡写笑着回答“而你变了。你变得更有魅力了”的表情,谢东明不得不产生这一认知。
林笑佑再也没有那种因为音板坏了就跑无数家琴行,最终决定打工为他再买一台钢琴的心意。
这个人已经不喜欢他了,从他身上收回了那他未曾好好珍惜,但确实是他这辈子所遇到的最美丽的宝藏。
他那么不甘心,却不敢不甘心,在毫无资格的情况下。
实在不行,他鼓励着自己地想,实在不行那就从头来过!
“我变了很多,这几年,可以说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所以,你有兴趣认识一个新朋友吗?”
面对他的提问,林笑佑不假思索回答,“荣幸之至。”其实他自然看得出,对方并非真的觉得荣幸。这使得他下意识握紧了对方伸来的右手。
他想要传达一些什么,向对方,也是向自己。
下定决心来见的人,想要向对方表达的来得那么早却被珍惜得那么晚的心意,那些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的情绪。谢东明紧紧握着林笑佑的手,怎么也没有办法松手放开。
最终,是林笑佑借着节目组下一环节录制任务,不着痕迹挣脱开谢东明的手,走上前去听节目组对滑雪挑战任务的排名。
他的脸上,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如果不是谢东明什么都没传达出去,那就是,林笑佑什么都没有去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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