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阴阳门
上一回，蒋藏弓在这条路上被颠了个七荤八素，好歹落地是个实实在在的楼顶，有墙给他扶还有时间供他安安稳稳地吐一会儿。
这一次就没那么好命了。
在那条据说是鬼差们平时走的“魂川”里的时候，不辩方向，不分日夜，四面八方都是诡异的黑雾和闪光，人在其中压抑而无措，要不是跟张尺素同乘一骑，蒋藏弓毫不怀疑自己已经迷失其中，成了一个找不到来路归途的孤魂野鬼。
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经受住了魂川的考验，觉得下次再走这条路（为什么还要有下次？）他就可以像他不靠谱的老爹以及张神棍一样淡定的时候，冰冷刺骨的水兜头覆盖了他，把他冲成了**。
和泳池里、海滨浴场的水截然不同，蒋藏弓觉得自己像是被某种凶兽吞食到了肚子里，裹着泥沙、腐肉的浑浊水浪咆哮着、躁动着，似要将他给撕成碎片。
——这种时候，他才觉出，所谓“我会顾着自己”，根本就是不成立的。
他并不强大，也没有任何能力去面对这超出想象范围的一切。
“这味儿可真难闻。”张尺素把蒋藏弓从洪水里提出来，使其免于当场成为一具浮尸，“水真他妈不小，幸好我有准备。”
他说着，从脖颈间拽下了挂着寸山印的坠子，往半空一抛，那枚小小的黑石瞬间变大，填进了汹涌的洪水间，成了一座孤岛。
这片天地暴雨如注，山洪如怒海，却有一座岛屿孤舟般漂浮其中，隔绝了风雨飘摇，给予了闯入的三个人短暂的安宁。
“灵力有限，寸山印怕是也坚持不了太久。”张尺素拔出剑，“合窳想必在怨气最重的地方，我们速战速决。”
蒋藏弓捋顺了气儿，先看了一眼他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一路上严肃而沉默的蒋离，有点诡异的陌生感。而且对方脸色灰败，眉头紧锁，看起来格外的……苍老。
对，就是那种，一夜之间忽然老了十几岁的感觉。
他有心想问个一二，但是现场气氛十分沉重，询问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都没说出来。最终他把头转向了张尺素，诚恳道：“我能做点什么？”
“顾好你的小命儿就行了。”张尺素想了想，又丢过来一根绳儿，“把这个戴好，寸山印会自己找你，万一失散了，有它跟着你，至少你淹不死。”
蒋藏弓依言将绳子戴上了脖颈间，又看了一眼蒋离，担忧道：“爸，你脸色不是很好……没事吧？”
蒋离摇摇头：“没事。”
忽然，寸山印剧烈地摇晃了起来，雨幕里，可见不远处有一处巨大的漩涡，黑洞一般，像要把所有的事物都吞噬进其中。顷刻间，恍若万鬼齐哭，锐利的嘶吼声笼罩了这片天地。
“我当是什么人过来送死。”一道身影随着波浪显现在半空，冷冷笑道，“原来又是你张早晴。”
那是个黄衣的男人，似乎瞎了一只眼，蒙着眼罩，剩下的独眼则阴霾地盯着张尺素：“阴阳门已经开了，人间覆灭也是迟早的事儿，就算你带着戮阴阳，也一样阻止不了。”
“……你是那头合窳？”张尺素眯起眼，“呦，眼都被咬瞎了，还不消停呢。”
“呸，肮脏的人类！”合窳啐了口，“你若不是因为上赶着白久，敞开腿给他上，能长生不死苟活到现在？早就粉身碎骨在飞升的天雷里了！……要不是因为你，老子会沦落到给人当狗，游荡至今连家都回不去吗！？”
这一顿骂辞内容可谓丰富，蒋藏弓听得世界观碎成了渣渣，长生不死？飞升？天雷？还有说张尺素搭上了个……个什么？敞开腿……什么？这听起来怎么那么诡异呢！
张尺素站在那里，听着别人骂他贱，脸红都没脸红一下，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么说，你嘴里的这个白久，还当真跟我有点关系？你还知道什么，一块说出来听听？”
“……呸！”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类，合寙语塞了半天，怒吼一声现了原型，扑进了洪水里，刹那间，滔天巨浪迎面而来，差点把寸山印化成的小岛给掀翻。
“居士！他说阴阳门开了，要小心。”蒋离掐了个诀，“我设个结界！”
“快。”张尺素拔出长剑，“想来那劳什子门是刚开，冤鬼出来也得有个过程，我就把那头合寙宰了，塞进那门里，什么魑魅魍魉都给堵回去。”
结界落成的同时，蒋藏弓见到了此生至今最为恐怖的画面——百十来老的少的，残缺的完整的，各式各样的青面鬼魂都穿越了两界的障碍，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些灵魂有些茫茫然然，有些血流满面，有些拖着残肢断臂，摇摇晃晃地在半空游走，看到比自己弱小的魂魄，就上去撕咬吞噬，整个场面犹如炼狱。
……这些鬼怪，全都流窜到人间去，会变成什么样？
蒋藏弓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伤脑筋啊……藏到哪儿去了。”合寙原本就依洪水而生，此刻钻进水里，根本找不到踪影。张尺素皱眉站在寸山印边缘，朝下扫视了一圈，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蒋藏弓觉得他怕是无计可施了的时候，张尺素忽然抬手劈出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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