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知柏没说话,过了片刻,收起文件夹,似是自语,似是对着周梧,嗯了一声,若非车厢里一片寂静,周梧还不一定能听到。
他见刑知柏倚着后靠,似乎入睡,而自己要处理的早已弄完,不知等下是否有安排,干脆也靠着车窗闭目养神,颠倒的生物钟里他这时也应该去休息了,疲倦立刻袭来,理智却还紧绷着,这拉锯游移间昏蒙一片,突然神经冷冷一激,他听到身边的人轻声问:“你也怕我吗?”
在问他。是延续之前的话题。
他看去,刑知柏仍是闭目休憩的样子,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声音也低柔无甚含义,似乎只是突发奇想的寻常询问,毫无多余意味。
周梧却不能当成随意问答,他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怕吗?不怕吗?似乎都有理,似乎都可以说,那刑知柏想听的是哪个回答?哪个理由?犹豫间时间流过,再回答似乎反而更加尴尬,他干脆紧闭双眼,只当对方是呓语,而自己没听见。
心中思绪却是翻江倒海,他和之前无数次一样,强行压下。
刑知柏睁眼一瞧,周梧眼珠稳定,呼吸也绵长,可能是睡着了。明明后座就这么大,伸手可及,他凝视半晌,叹息一声,没挪动一分。
两个人各怀心思,又各自做出休憩模样,后座一片凝滞,无一丝波动,只有隐约的行驶震动自底盘传来。
半小时前车队刚启程时,淼城酒吧一条街。
这里前夜最浓,凌晨方静,夜色将退,红灯绿酒全偃旗息鼓,空气里还荡漾着层层混杂的酒味与香水味道,仍旧浪荡街头的每个人几乎都带着恍惚的熏红,拐角里的小酒吧别有洞天,严非阳收到信息,挥开递来的酒杯,转身上楼,略略思量,发出一条新信息。
他想起那一日,周梧言笑晏晏,单刀直入:“我要请你帮忙,两件事。”
严非阳似笑非笑:“你可真不客气,离开五年,别的没长,脸皮倒是厚了不少。”
周梧只看着他不说话,眉眼弯弯。
严非阳不耐烦地一摆手:“行了,什么事?”
“一件,是最近的,你自己就能帮;一件,是将来的,得你男人出手。”
严非阳眉头轻皱,浓黑的眼珠近乎迫人:“有屁快放。”
周梧半点不急,反问:“你能做主?”
严非阳嗤笑一声:“老子还做不了他的主?”
“那好,”周梧指尖轻敲桌面,淡淡道,“最近几日,谁会来淼城?”
严非阳略一思忖:“林家人算不算?”
“透一点风声,林二姑可能来淼城。但是,最好引林凛来。”
严非阳不解其意,周梧却不再说话,窗户打开一角,一片狭长的光正落在他精细尖削的下颌,而眉眼沉于暗中,只两点幽幽的亮光。
这是不肯说了,严非阳食指扣了扣高脚杯壁,干脆应下:“行。”
第一件事他已经做到,却不知周梧的第二件事到底是什么?指节精致纤长,严非阳习惯性地敲了敲玻璃杯壁,有人踏上楼梯,走到他耳旁说了几句,他端起酒杯,朝崔城方向轻轻一点:祝好运。
隔着半个城市与无数喧嚣,郊外公路上,数辆黑色轿车排成一线,朝崔城呼啸而去。
是翘首以盼的启幕,也是筹谋多时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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