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知柏左手等于暂时废了,便看着四个人风风火火,仿佛很有希望似的,他到底是二十三的年轻人,再强做老成持重,也不是真的老头儿,被这情绪传染的高兴几分。结果鼓捣半天,机械里呲出一丝小火苗,在周围期待的眼神里彻底哑巴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就只好等呗。
而等待总是漫长,一开始刑知柏还刻意想着日后的计划,此次事件如何善后、家族事务全盘梳理、父亲的断七、暗地里的敌人、还有……还有……最后他连手表也懒得看了。伤口的疼痛不算什么,但这子弹似乎有点特殊,恐怕和那划脖子的尖刺一样做过处理,麻木感自左肩膀处缓慢的扩散开,右手一试,果然裂开,缓慢流失的血液逐渐带走了他的精神,他不再看远方的海,也不在意近处的人,只抬头望向遥远的星空,今晚太黑,没有月亮,只有伶仃的几颗星,遥遥的坠着,迟迟不落。
似乎也曾有过这样的夜晚,但那时他眼中所见是璀璨的星辰,近在咫尺,格外明亮。
如今没有那样的星,他从心里发出一声无聊的冷哼,也不知是在嘲笑谁,眼皮半垂,思绪遥遥地扩散,散去寥落的过往。
然后——他又看到了一颗极明亮的星星,本来是远的,直直朝他坠落,光芒越来越大,破开一路浪花。
刑知柏隐约听到声响,往年的训练显出成效,他立刻便清醒了。
是有人在给他处理伤口,动作轻柔,且十分专业。
四周一片清净。
看来他命硬,阎王不收。
刑知柏装着昏睡,控制着呼吸频率,短暂的欣喜顷刻消散,他冷静思索起来,思路如高速,一条一条的分析、设想、构建:眼下情形是友的概率远大于敌,而无论对方是谁、是否知道他的身份、有何要求,只要活着就能处理,只要活着——他就能将所有事一件、一件的料理干净。
首先,他得确定这艘船的主人是谁,现在在哪个海域,何骏他们几个又在哪里……
门打开了,有人进来,他的鼻子比其他器官都更加灵敏的嗅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某个老牌子香皂,混合着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脑子还没想起缘由——
“怎么样?”
这三个字其实压得很低,然而在刑知柏听来,无异于惊雷炸响耳际。
久违了。
是他。
原本稳定的思绪顷刻混乱,思路扭曲打结如麻花,刑知柏好似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杂乱的路线图里左右四顾、惶然无措,无数金属般的碎片席卷周遭,每一片都映出令他熟悉到痛恨的画面;一半轻飘飘飞去了高空,近乎漠然的看着下方不成型的乱象,呵,这么巧?
有个女声回答,也说得很轻,应该就是给他包扎的医生,简单的询问后,门开了、门关了、椅子放到了床边、有人坐下……一切都平静下来,碎片消散,思路消散,上方的魂灵拉起下方的自己,上下左右,只有轻盈,和萦绕鼻端的、周梧的味道。
此时此刻,只有他,和他。
这样近。
刑知柏控制着呼吸,他确定自己一分不错。
然后听到周梧说:“邢先生,现在中央区早八点整,您要吃早饭吗?”
是了,他对他的了解,远甚于他对他。
一直如此。
刑知柏睁开眼睛,不出意外看见熟悉的身影,是周梧端坐着在等待指示,这人逆着光,面容其实不清晰,但无妨,他的身形、声音、气味……都毫无变化,和两年前……五年前都一模一样。那么无需光线,刑知柏自然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分轮廓。
既然已经发现,反而无需多虑。何况,救他的是周梧,的确比其他人更好,好太多。
刑知柏没有回答,反问:“船往哪开?”
周梧含笑道:“暂时往北,之后转东,目的地东林港。”
他姿态顺从的征求意见:“您以为呢?”
刑知柏便如同任何见着贴心下属的上司一般,赞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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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周梧现年三十五,两人相差十二岁。
今天第一天,更新两章(^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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