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新鲜采来的花，露水已经干了。花型还未显出颓败，窗户开了半扇，傍晚的风一吹，在餐厅里扩散出浅淡的花香。
两人对坐着。周梧时不时瞥一眼刑知柏的盘子，控制着自己的速度，几乎是在刑知柏放下筷子的同时，他也放下。
一顿饭吃的他差点消化不良。
擦擦嘴角，他起身正要告辞，刑知柏十指一敲桌面，“哒”，很轻的一声，他站在原地。
年轻人微微偏头，显出好奇：“有急事？”
周梧勉强笑了笑：“没有，只是时间快到了，我该去接木棉的班，小丫头容易饿。”一时懊恼，最后几个字似乎还不如不加，可惜说出去就吞不回来。
“你好像很关心她。”
周梧斟酌着：“那丫头是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一直以来就当是亲妹妹一样，自然比别人更关注些，何况她也还小。”
刑知柏点点头：“哦，是这样。放心，你的妹妹，我当然也不会亏待，这时候何伯应该已经给她把晚饭送过去了，”他语带调侃，“在这里还能饿坏了她不成？”
周梧正要接话，刑知柏打断道：“至于晚上你的班，何骏已经另外安排的人，放心，若是寻常小事，不用劳烦你，要是大事，那不是还有小江呢？”
周梧还能说什么呢？江宜年还是他反复推荐过的人。“先生安排的周到。”
刑知柏慢条斯理地擦好嘴角，提示道：“我说过，等这些事情了了，你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阳光散尽，月光惨淡，两侧墙壁的灯光将他面容切割的分明深刻，眼却是极浓的，周梧顿住两秒，他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勉强笑了笑：“所以，这就开始我的长假了？”
刑知柏笑意更深，反问：“很惊讶？”
“是有一点，我原本以为还要交接一下，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开始了。”
“你陪着我南北走一趟，也是累的慌。既然之前说小江很不错，我看他这段时间在崔城也的确是很好。你要是还不放心，这几天他也会过来汇报述职，你再叮嘱一二。刚上手总会手忙脚乱一阵子，正常。横竖你就在这里。”
周梧慢慢站直了身子，手指发僵，声音里倒是听不出什么意味：“先生的意思，是让我……”
椅子在地毯上发出一点极细微的轻柔的声音，刑知柏走到他身侧，靠得这样近，都可以闻到彼此身上那一点清淡的味道。
“你不喜欢这里吗？”
周梧垂眸：“谈不上喜不喜欢，就是……不合适。”
“你当年就可以散步似的往这里跑，时常留宿，想来也已经习惯了，如今换了我，就不行了？”
我当年也没有在这里一直住着。哪怕偶尔过夜，也是第二天凌晨立刻就走！这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周梧心知肚明，说出来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微抬下巴，直视对方：“先生既然发话了，我自然听从。”
你自己都不担心闲言碎语，我又何必操多余的心？
刑知柏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按在肩膀上，稍微用一点力，周梧便半分挪动不得，何况此情此景，可有余地？他心里发紧，随即又嗤笑自己一声：
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事情，也谈不上能不能接受，何必矫情呢？
整个后院仿佛没有他们之外的第3个人，安静的可怕。周梧来不及思考会不会有人看见，两个人纠缠着，跌跌撞撞，也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挪到了卧室里，混乱间他眼神一扫，一应陈设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就好像他昨天才……上一次在此处做了什么历历在目，他一直避免去想，此时却仿佛电影放映一般在眼前迅速闪过片段，又偏偏和当下如此相似，一时间脸颊发烫，指尖发白，不知该迎合还是该推搡。
房间程设怎么可能连枕巾细节都分毫不变？刑知柏就是故意的。
他从小住到大的地方，此时拥着周梧进来，仿佛是把缺失许久的心肝宝贝搁到了自己的窝里，刑知柏只觉心满意足，也不在乎他眉目间细微的抗拒。反手从一旁小桌上拿起一个细长的玻璃瓶，轻抚着他唇角，“别害怕，别紧张，”他低声诱哄，“把这个喝了，你会轻松些。”
看来是准备充足。周梧一低头，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没三秒钟一股冲劲儿搅晕了脑子，他没尝出什么奇妙滋味，不过这酒的确醇厚绵柔，一点儿也不辣嗓子，后劲却很足。周梧手指尖软软的搭在刑知柏颈后，他不想说话了，此时也不需要他说话，只闭上眼睛，扬起下巴，迎向刑知柏。
接吻吧。
不要说任何多余的话，接吻吧。
泥沼地散发着诱人沉沦的气息，栽进去却是腐蚀的毒，又何妨绞缠着共同消融？
瓶子落在厚厚地毯上，一点轻微的响，没人在乎，
他明明已经情动，眉宇里却有细微的折，刑知柏完全拢住他，无法忽略这一点柔软的抗拒，干脆借着转身按下开关，只有黯淡的月光透来，显出他眼珠惊人的亮。
今夜非昨夜，眼前人却是归人，也许你只是想做个过客……刑知柏的眼神陡然加深，格外幽然——但是，周梧你记着，我不许。他手上发力更甚，吻去一声模糊的痛呼。
我不许。
他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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