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鹏超开着车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好在已然入夏，即便晚归，身上也不会带多少室外的寒气。如果是冬日，季鹏超会在玄关待一阵再走进去。
如今的季鹏超和苏远意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房子，苏远意在还清了老妈那边的债务之后，就攒了房子的首付款，然后按月还贷。房子写上了两个人的名字。
房子的地点、户型、装修都是季鹏超挑的，在他不用去俱乐部训练的时间里，闷头搞这些。那时候他们总是开玩笑，苏远意出了钱，他季鹏超总要出点力吧，苏远意也信任季鹏超的眼光，毕竟他们住在一起以来，每一次搬家都是季鹏超挑的房子，简单做一些装修。
现在这处房子，是恒温恒湿的设计，安上了新风系统。季鹏超为了苏远意的呼吸道着想，也为了苏远意晚上睡得更加舒适，干脆一步到位，省得布置一次只能覆盖几个平米的净化器，一间屋子得布置好几个。
季鹏超回家之后，发现屋里的灯还亮着，客厅里没人，移门边的窗帘随风轻轻飘摇着，几步之外的阳台上，苏远意听闻他的脚步声之后，转身看向季鹏超。
相顾无言，又似有万语千言。
苏远意是在篮球学院知道的消息。
他当时正在电脑上查看校区的招生数据，隔壁桌的老师一声“卧槽！”让他猛一抬头。
“季鹏超出柜了！”
“哪儿哪儿？！”其他老师赶紧围了上来。
“他在自己微博发的，现在微博都炸了，底下好多评论！”
几个老师围在一台电脑前看八卦，苏远意微皱着眉头拿出了手机。他自己注册了一个微博号，不怎么发布，平时只拿来看看新闻，浏览浏览消息。
登录进去，都不需要搜索，#季鹏超出柜#的话题，挂在热搜榜的第一条，点进话题，就是季鹏超发布的微博。
“我宣布退役，我爱了他十二年。”
十二年……
话题中带了个新闻链接，是之前偷拍照片的事件说明。
“他是我最喜欢的大前锋！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居然是同性恋，太恶心了吧！”
“就是啊！”
几个老师看着微博发表着自己的评论，话语都飘进了苏远意的耳朵。他关掉微博，打开了拨号键盘。
“小周啊，等下我让几个老师到你那儿办一下离职，你处理一下，然后协调其他校区的老师排班，先把这边的课程顶上。”
苏远意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几个老师听清，他们面面相觑，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既然是老师，就有教育小朋友的责任。我们学院今年开始的重点是消除篮球运动在家长心中的性别偏见，所以在我这儿工作，就不允许有歧视存在。各种意义上的歧视。”苏远意的目光就像是利剑，扫过刚才恶评新闻的几位老师，“如果你们刚才憋住了，我没有发现，也没有这件事情，既然你们都说说出来了，那不好意思，烦请你们去办公室人事那儿办一下离职。”
他的声调平缓而柔和，语气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苏远意的手机一直在震。他给季鹏超打过电话，听到关机的提示音之后，就没有再尝试。
手机里的信息，大多来自“后排四宫格”群，有一些来自自己的爸妈。
群里，蒋宇和孙星痛斥记者的无良、评论的恶毒，孙星已经集齐了一帮程序员兄弟，准备大量复制马甲下场控评。
蒋宇在群里还开玩笑似的安慰苏远意：“看我哥们多爷们，多重情义，多少男人（不包括我）为事业插兄弟两刀，老季为老公直接舍弃事业啊。”
苏远意一言不发，看着手机长叹一口气。
他可能，宁愿季鹏超对待这个新闻冷处理。不管、不问、不回应，让时间把话题的热度降下去。可一想到他的那句“十二年”，心就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在开除了大半老师的校区坐了一会，然后独自走回家。
如今的苏远意，已经很少有完全走回去的机会，好像大学毕业之后就很少纯靠步行的，大学宿舍期间是步行到教学楼和食堂，搬出去了之后，步行到学校，季鹏超考取了驾照之后，基本上都是靠季鹏超开车。从他爸爸的那辆丰田，到他自己买了一辆吉普。
苏远意不会开车，也完全没有学驾照的意向，他喜欢坐在季鹏超的副驾驶上，尤其是冬天，裹着大棉被似的羽绒服，吹着出风口吹出来的暖暖的空调风，驾驶座上的季鹏超为了迁就苏远意的温度，就差在车里直接穿短袖了。
他们原来一起走过了十二年了，从高中时候确认互相喜欢开始，十二年了。
苏远意到底还是缺乏运动，走了有一个小时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搭公车回家，到家后也没什么做饭的心情，就窝在沙发上看书，之后又倚在阳台上看夜景。
脑子里一遍一遍的都是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整颗内心被季鹏超的“十二年”反复揉搓，最终软化成一滩水。
直到，他听到了脚步声，转身看到季鹏超走进来。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人，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不会有现在篮球学院的成绩，不会有这么多的创业资金，甚至不会有创业的念头，自己应该已经考研成功，继续读数学，走上科研的道路。他可能会遇到另外的人，但绝对不会遇到同样精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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