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现在，丫的一大早尽搞破坏，一会儿挑剔我的衣服，一会儿嗅我的头发，一会儿说我鞋子不搭衣服，还说我长得无可救药。我只差跪在地上求她，“别捣乱了可以吗？”
廖小雨瞟了我一眼，板起脸来，挨坐在椅子上，面色森冷地问：“丫的真打算今晚献身？”
我心咯噔一跳，半响过后，扯出个蹩脚的笑容，“没有啊，你不知道，高级露丝这类高档西餐厅对穿着是有要求的，我不把仪容仪表收拾一下，怕是会被服务员拦住。”说完，我心虚地抿了下口红。
廖小雨是个人精，怎么可能听不出破绽来，她翘起二郎腿，目光轻蔑，如箭射穿我的灵魂，“难道别人看不出你穿地摊货，踩地摊鞋，用地摊化妆品？他当初收养你，是有特殊癖好，还是对你有好感，你到底摸清没有？”
我猝不及防，手像老人风湿痛，无缘由地发颤，唇膏从指尖滑过，啪的一声落地粉碎，断裂的唇膏头乌溜溜滚到床底下，眼前只剩一地碎红，似在嘲讽我不自量力。不仅如此，头顶传来廖小雨的耻笑，“看呐，天意！”
天意？我很久之前就不相信。这世界本来就是倾斜不公的，有些人过得舒坦顺心，即便刮风下雨，也能毫无顾忌昂首挺胸，但有些人无论怎样挣扎，都摆脱不了浮萍的命运，时刻活在风雨飘摇里，每次呼吸，都如刺骨寒，为了前行，不得不穷尽所有力气。
这个世界没有天意，只有服气与不服气。我抓起残留指尖的豆子般大小的唇膏碎，执着地捏紧，继续涂抹嘴唇。
廖小雨仍旧在一旁高谈阔论，“丫的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人靠谱吗？研究心理学的人，心理阴影面积也不小，你看他离婚后一直单身，五六年没有xing生活，你就不怕他性取向或者性功能存在某种毛病吗？更荒唐的是，你是他的病人，他把病人带回家，白养好几年，却什么都不干，他到底图什么？这是相当恐怖癖好，跟□□没差，料不定哪天他又从医院带个病号回去！”
其实我性格和脾气都很好，就数全校能跟廖小雨处得好，还能维持大半年朋友关系的，除了我，眼下没第二人。
但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是有底线的，其中一条底线就是，我不喜欢别人提起我从前患病的经历，哪怕把精神病患者这几个字拆开来说，或者提取其中字眼，又或是语意里暗含类似意思，对我而言都是满满的恶意。即使对方是嘴巴总那么贱的廖小雨，我也不会原谅。
我扔掉指尖残余的唇红，两手按地，任由掌心被碎渣磕疼，倔强地够长手臂，终于将唇膏头捡回来。所幸我清洁宿舍频繁，床底灰尘不多，膏体上不过沾了几点灰，我将灰尘拍掉，一边对镜描唇，一边一字一顿地强调：“小雨，我已经病好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吞了口唾沫，我瞥她一眼，继续说：“还有，他很正常，早上我有留意。”
说完，我感觉脸像热开水，烫得不行。请相信，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触地反攻，平时我很少跟廖小雨顶嘴，一般言听计从，即便觉得她不对，也只是摆在心里想想。
“纯良如你，原来觊觎人家这么久了。”廖小雨靠过来伸出手，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正准备逃掉她砸来的大暴栗，没想到那只手抚上我的唇角，替我擦去划出嘴角的唇红。她瞅着我，眼神黑亮，跟打量她那台发霉的索尼CD机一样，“可是蔓蔓，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还没离婚呢？”
我最敬佩廖小雨的地方在于她总能发现我从未想过的细节。
程禹蘅结过婚这件事，在我心里堵很久了。
他们做心理治疗的，有一份个人详细档案，连上学每位任教老师乃至他们的家庭背景都记录仔细，在研究别人的同时，其实他们也被研究。
那次，他在卧室冲凉房里洗澡，我偷摸进去，打算偷拍几张出浴照给廖小雨看，一边伺机等待，一边东张西望，房里物品摆放整齐，只除了书桌上有一份文件，我随意扫了眼，只一眼，便套中离婚二字。
刹那间，我仿若被雷击中，脑子发麻，回不过神来。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但是我对程禹蘅的私事了解甚少，以至于我连他父母还在不在世也不知道。
偏偏这时，程禹蘅打开冲凉房的门，赤身裸体向我走来，准确来说是向我旁边的小沙发走去，他单手抄起沙发上的内裤，在我眼前走过半圈，而后回过头来，一脸匪夷所思地盯着我。
我愣在原地，满心彷徨，来不及蒙眼，可恨的是，突然心血来潮——流鼻血了。
廖小雨听后，笑得腰板直不起来，最后去校诊所医生打趣地说：“同学你胃抽筋了。”自后，每当程禹蘅离开G城，廖小雨便疑神疑鬼，说他假托出差，实则见前妻去。
如果他结过婚是污点，那我宁愿自己是这样的污点，而不是曾经患有严重精神病。至于他离婚了没？不重要，他明目张胆养我几年，前妻除非是圣人，否则哪忍得了？
我低声嘟囔：“我问你送什么礼物，是你说年纪大，同居多年，不献身等啥……”
廖小雨眼眸一愣，似乎没料到我竟然把玩笑话当真，她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背，叫我自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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