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央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有因睡眠不足而产生的黑眼圈，衣服也脏兮兮的，像是许久未换过。
他蹲在单景身前，对他伸着手，问道：“你什么时候生的病？”
这瓶药许央记得，在几年前高考的最后一天，单景给了他两颗，是十分强力的止痛药。
单景没有回答他，他呆愣的看了他好几秒，直到许央再次轻轻喊了一声：“单景？”
单景突然踉跄着向前两步，紧紧地抱住了许央。
许央后退了几下才稳住身体，单景的力气太大，勒的他骨头都有些疼。他一只手握着药，另一只手抬起，像是想要推开他。
然而许久过后，那只手依然没有落到实处，他却又慢慢放下了。
许央的手放在单景背上，像是一个回抱的姿势：“我没有受伤。”
于是单景自他离开后所感受到的那些疼痛，疲惫，还有心力交瘁的绝望，全都因这句话而消失了。
因他而起的病，只有他才是唯一的药。
他闷闷的“嗯”了一声，说道：“我没有事情了。”
许央被他埋着的脖子开始湿润，他听到了细小的，哽咽的声音。如此脆弱的单景，却是从未见过的模样。许央轻轻地抚了下他的背，偏了偏头，假装没有觉到。
单景便抱得更紧，说：“你不要再走了。”
“我还要去照顾阿列克谢。”
“我和你一起。”单景说，“你不能再走了。”
他如此重复了两次，许央才突然意识到，他说的走，应该是死，只是他不愿意提那个字。
许央垂下眼睫，松开了他，说道：“先去照顾阿列克谢吧。”
许央和阿列克谢住在另一个棚子里，阿列克谢的腿被碎石砸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那里的药物和护士都不够，许央是来这一个棚子借药的。
他辗转问了好几个，才要到一些纱布，从这里到他暂时待的地方还有些距离，单景便一直拉着他的手腕，沿着被震裂的地面小心向前。
天空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小雨，先是一滴两滴，单景忙脱下外套，他正要披在许央身上，地面却又开始晃动了。
“别慌。”许央冷静的说，“是余震，向空旷的地方走。”
单景这才发现，他的外套掉在了地上，他将许央抱在了怀里。
“好……嗯。”他说着，被许央带着从路中间走。
北国不是一个常发地震的国家，对于这次事故处理的并不太好。震后卫生的防范工作和各项捐款，都因不熟练而不及时。
阿列克谢坐在一个小小的地铺上，他腿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有许央的同行过来和他搭话，他却始终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说。久而久之，便也没人理他了。
周围环境嘈杂，直到许央出现，蹲在他面前，阿列克谢才抬起头。他明明在笑，声音却又是极其委屈的：“许，我的腿好痛。”
“忍着点。”许央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金发，“ 我要给你上药，会更痛。”
阿列克谢便“嗯”了一声，说：“我只是觉得痛，我不害怕。”
可他交握着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许央拿着拧开的酒精瓶顿了一下，转头看单景：“你会上药吗？”
许央有多久没对他提过要求了呢？他如斯迫切的想要与他没有关系，自然是不会要求他一丁一点。
单景忙道：“会，我会上药，我都会。”
他说着忙蹲下去，大脑却是一阵晕眩，接近三十个小时未曾休息过的身体不可抑制的泛上疲倦，单景的手撑着地平复了一下。
“单景？”
“没事。”单景甩了下头，笑道，“贫血，蹲急了。”
许央又看了他好久，才收回目光。他指了下旁边空着的被褥，说道：“那个是我的住处，上完药，你休息一会吧。”
阿列克谢慢慢的将视线转到了单景身上，他拉着许央的袖子，问道：“他是那个人吗？”
许央握着他的手，将伤口挡在了他的视线外，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
阿列克谢便抿着唇，没有说话了。
他不喜欢单景。
单景也不喜欢阿列克谢，他讨厌所有接近许央的人。
酒精涂在伤口上，阿列克谢疼的紧紧闭上了眼睛。然而单景一边涂药，却一边说道：“央央，还记得我们的APP吗，很多人喜欢它。我准备把他卖掉，你觉得怎么样？”
那是许央接近一年的心血，虽说发起人是单景，投资人也是单景。
他不晓得此刻单景提出来是想要做什么，许央微微低了下头，说道：“你的东西，你决定吧。”
单景轻轻地笑了下，说：“我做了后续市场调查，这个类型的产品留不住客户，交给大公司反而能拥有更长的保质期。追加条款里，也有不可以更新UI的要求。”
“而且。”他望了下周围，说道，“卖出去后，我的那分钱，我想全部换成药，捐给这里。”
许央这才慢慢的转头看他，单景看了阿列克谢一眼，说道：“他……很重要吧，这里缺药品，我想帮助下和他一样的孩子。”
阿列克谢不小了，年龄上他已经十六岁。然单景一句话，却像是完全不在意许央对他的亲密，只把阿列克谢当值得爱护的晚辈看。
许央，自然也只是他的长辈。
好在许央并没有发现他的这点小心思，他应了下来，补充道：“我的那份钱，也一起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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