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司徒又借酒消愁了一晚上,今天气色可是不太好?”
听得这话,那迈着小碎步的宦官忽得停下。
应是那玄衣男子先提起的话茬,听到“司徒”二字,那宦官顿时将头低了低。
“可不是嘛,这……董大人当权,今日又烹了几十个宦官的鼻子,我看着都瘆人呐……”
他看不清对方的唇动,可那尖细的嗓音声声入耳。
“……”
对方无话,只是望了望深廊远处,孤高的残影还勾勒在卷起的红帐角边,可风却已经挑不动那凝滞。
今日的风儿,的确是喧嚣得很呐。
帐内,杯盏落地,浊酒微倾,兰色衣摆翻上酒污,绽如红梅。
白发微绾,眉头紧蹙,却不是独饮,那幕僚门客旧臣分坐席后,也纷纷咬牙切齿,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无非都是暗骂那董贼诸多令人发指的行为,而对废帝之事只字不提。
山河将倾,可就算是易了主,这群旧臣只要能畏畏缩缩地活着,绝不坦坦荡荡的死。
那坐在上位的人,边重新斟着酒边思忖着那袁本初托人赍来的密信。
“公若有心,当乘间图之。”
……
这交给老夫……如何去图?
“今日召诸老臣来,除了贺寿,吾还有一事相邀……”
说着说着,那苍老声音忽得哽咽……顺势便用那衣摆掩面,几案上众物皆倾倒在地。
“今社稷难保,董贼当道,昔日高祖灭楚方得天下,如今却要栽在这奸人手里了啊……”拭泪几番,从那衣缝中瞄了几眼,也见得座下一片哀恸。
这群腐儒倒还知道跟着哭,还算是有情有义的种子。
只不过……
“座下一人,定会昭然大笑,对此嗤之以鼻。”
“其人是关键,切记以怒嗔激他,定得。”
那袁本初送来的信里,还附了另一封书。
那书无人署名,论字迹和风格也不像出之本初之手,可句句针砭时弊,直击要害。
既然那人说准了今日必当是“图谋”的最好时机,那他司徒在这假借的寿宴上这一哭,可不能白哭。
呜咽声未止,王允已准备抬手四顾那座下的反应,便终听得一人抚掌大笑道。
“论我说这座下之人,你们这番恸哭,从明哭到夜,再从夜哭到明,能把那董贼哭死?”
是他!
骁骑校尉曹操是也,妙啊。
“你是何人?如今大厦将倾,你不思报国,反大笑耶?”对方怒斥,实则心里窃喜。
“我尝食汉禄,何不知亡国之徒岂有理笑焉?”
“操所笑,笑众人竟无勇除一国祸;笑众人竟无勇杀一董贼。”
要的便是这句话!
司徒王允的心肝都颤了三颤。
“那孟德有何高见。”
他引那人避席而谈,笑声未止,而一直萦绕的呜咽和切切察察,被那翻起的衣摆,一并带了走。
静谧无声。
……
“且慢,还有一事。”那**/了宝刀,正欲要走,却被对方叫住。
“何事?”
“孟德可知,那袁本初麾下有什么卧虎藏龙之人?”
“……”
“操听闻有一隐士,不喜政斗只好杜康一道,和袁本初关系还算近密……可……”
为何是他。
“孟德知其名讳?”
少有许由之志,却也是能韬大略之才。
——颍川郭嘉郭奉孝。
“……实是不知”他擎起杯盏,又是仰头一番将其饮尽。
“今日我先行辞去,明日……待我佳音。”
他曹孟德,便就喜这被推至风口浪尖的关头。
这样他便不至泯然众人矣。
“多谢。”
无人举荐,可这明是有千八百种激起众愤的方法,偏要激起他一人。
纵观这天下局势,自己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校尉,虽讨伐黄巾时也算立了战功,可……
距离那英雄之名,还差一个机会。
一个,落得千古佳名的机会。
……
他令他失望了。
如今下在这中牟县的冰冷监牢里,墙上是摹形画影的人像,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擒献曹操者,封万户侯,赏千金;窝藏者,同罪。
墙上那人像他,又不像他。
明眼人定能依形辨认出这非曹孟德莫属,可端的是一副尖嘴猴腮的小人模样,鼠目烁光,须发捻成。
仿佛那董贼不是什么乱臣贼子,他曹操才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笑也狂妄,咳血也惊天动地。
一旁的狱卒连连过来查看,发现这人已经捂着胸口,咳的不成样子,鲜血毫不吝啬地浸上那白色囚服,是以跟斩首犯人无异。
这可怎么办啊,上面可说,要抓活的啊。
一袭烛火明动而急促,带着阴冷巢动的疾风,那狱卒急急扯了县令过来,未曾想那县令手上接了封飞书,正火急火燎地下到这牢里。
“您快去看看吧,犯人要不行了!”
他屏退各人,打开牢门,将那七荤八素的人拉到院里坐谈,仲秋夜凉,便予以布袄,至封酒于案,眼神倒诚恳万分。
“丞相待你不薄,你为何自取其祸?”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见酒面露喜色,一口下肚,先前那苍白也复了几分红润,“你既拿住我,便送去行赏,作何步我后尘?”
“……我并非俗人,只是一直未寻得正主,如今在下见孟德行为忠义,这才……”
他说得略略无底气,手里攥着的书信竟也忘了烧。
“这是何人所寄?”
那画像倒画的没错,这眉眼一旦捕捉到什么端倪,便会闪烁危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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