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若换了一身在福祥成衣铺新做的纯黑深衣长曲裾，伺候她的香黛给她绾了垂鬟分肖髻，戴上一支华美的华胜。整个过程，子若慵懒随意，任由香黛和芷芬摆弄她。
她细细思量着今晚东厢二号看台的新客。刚刚小兰过来说他点了自己，出的是海棠。她心里想到要见他，有些难以名状的欣喜。着香黛去打听了清楚，原来是裴家带来的袁公子。
应象他们仨回到正厅没一会儿，子若就袅袅婷婷地姗姗而来。新上的妆点缀得她更加昳丽，一身质地精洁的黑衣衬得她颇有气势，冷艳逼人。
她刚要蹲万福礼，那边三思早过来一把扶住，笑道，“子若姑娘快入座吧，和我们见面不必拘礼，别外道生分了就好。”
应象反常地有些紧张，他刚刚迫切地想见她，真见了她，却又开始不敢面对，眼神都直躲。在他这一会儿不知所措的当儿，裴毓已和子若说笑寒暄了几句。应象脑子更加一片空白，怔怔地听他们俩的声气，并不看他们。
“子若你前儿唱的长短句什么薄命不薄命的，衡臣兄说未必合了题旨，更高明的恐怕得往功名世路上提，我斟酌了许久，竟没个两全的法子。”裴毓摇头叹道。说着又起身给她倒酒。
子若起身，一手扶住他手臂，另一只玫红色指甲的手竟笼在他的手上，她格格笑道，“什么词能比裴公子更可意的？若是裴公子肯屈就，我就什么词都不要了。”
三思转头笑道，“他值什么？要我说，也就你能看上他。绣花枕头，腹内草莽。文场秀句，专骗你们这些美女。”
应象还在紧张和震惊中难以自拔，天啊，她竟和天后一个做派，让他情何以堪？自从天后之后，他就绝爱单纯忠诚、朴实善良的女子。子若和这些都不搭边。
“袁公子，奴家敬您，千金难买相如赋，您改对联真是颇见功力，更见心性品质，实在让奴倾慕。”子若抬手用细颈琥珀酒壶斟了一觥“醉花阴”，礼敬道。
应象表面平淡，实则控制不住地心内激荡，他貌似平静道，“无甚才华，不过一点末流之技，承蒙姑娘不弃，还赞我。”
“今日我可要行个军令！”子若微笑，她看着应象道，“酒席上的军令可不就是酒令嘛？”说着乜着他抿嘴一笑。“谁输了可是要脱一件衣服的。可好？”子若笑道。
“全凭差遣。只是这个令怎么行？”裴毓笑道。
“每人做一首长短句，即兴发挥，我指什么就什么。”子若看着应象，她的目光胶着于他，不肯分离。
“这个令霸道，竟没个统一标准，输了还得颜面扫地，子若你就没安好心！”三思苦笑。
“行令本就是各凭本事，哪那么多废话？不行可以旁观嘛。”子若抬起纤长白腻的食指轻轻点点三思额头。
裴毓面上不动声色，只在一旁陪笑不已，实则心内微怒。今儿当着应象的面，他感觉怪难受的，许是应象不是自己人。
“好了，我先说一个。我指着熏笼说吧。你们听好了。”她随意起身，指着地下的熏笼说道，“秋夜冷雨寒未歇，斜倚熏笼懒睡迟。思我玉郎明月道，山水千重对烛遥。相思苦，苦难抑，半开排扣，轻分罗带。簇双峰自家抚弄，手滑莹雪还脂腻。”
说到这，应象早红了脸，他舔舔下唇，低眉垂目。
裴毓也臊了，他有些兴奋，看子若一眼，又赶快扭头看着桌旁颤颤巍巍的白玉兰。
三思一口酒险些喷出来，还犹自惊诧。
子若又点点三思，“五郎，你做一个吧。也以熏笼为题。”
“呦，这么个做法，怎么不干脆以床为题呢？”
顺着侧厅的温泉水道，一位仙姬人未到笑语先闻。应象见她一身宝蓝深衣长曲裾，秀眉凤目，不过比起子若，还是逊色不少。
裴毓笑道，“这位大哥还不认识吧，这是咱们拜月楼的掌事瑛觉姑娘。”
瑛觉早上前又是道万福，盈盈蹲身，仪态万方。应象想着裴三思的样子，还是起身亲自扶住了，温言笑语地请她坐了。心想这里比宫里的规矩都多。
子若对瑛觉爱搭不理，似乎他们俩有龃龉。又兼子若冷言冷语的，裴毓见他们各自敌意，一触即发的样子，怕他们俩吵起来，自己多没面子，所以两边各自和他们和颜悦色地说话。
应象觉得他太难了，好像他才是伺候人的。瑛觉笑对裴毓，说话间隙不时却觑应象几眼。
“昙花会本来就是专请你们的，请各位届时一定光临，拜月楼扫百花之榻，设醴酒以待。”瑛觉给他们敬酒，轮了一遍又兀自笑道。
应象听她说的天花乱坠，觉得不过是个以赏“昙花”为噱头的排名赛，他是无心于此的。昙花是上界渡劫良药优昙金丹的原料，具有延缓劫灭的功效，能弥补仙人在一劫之间的损耗。可惜昙花园灵脉被毁，已有两千年了，昙花稀罕的很，倒还值得看看。其他什么他们楼里的姑娘比赛才艺排名什么的，他不感兴趣。
应象喝酒喝得有点上头，心里又烦闷不已，他耐不住这里庸俗的氛围，这里在他看来，充斥着金钱与**的腐败气息，他丝毫不觉得这里雍容华贵、风雅清丽，虽然这里的装潢和填满这里空间的美女意图营造出这种印象，但他只觉得气闷恶心。 耐不住便无须再耐，应象起身说要出去整理衣饰便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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