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把妮妮送回家后回到学校已经晚上10点了。宿舍里没有人，她快速地洗了个澡，就爬到床上躺着。
“诶？卿儿你回来啦？”琦琦抱着一袋薯片开门走了进来。
文卿躺在床上刷着手机，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咋了，怎么感觉这么累呀？”琦琦放下包，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追剧。突然想到什么，笑得贼兮兮地转过来看着上铺的文卿：“怎么样？今天有没有遇到帅哥呀？”
闻言文卿放下了手机，重重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把脑袋搭在床边的扶拦上，幽怨地看着琦琦：“有，可帅了。”
一听这话琦琦来劲儿了，反坐在靠椅上，兴奋地问：“他有多高？”
文卿躺了回去，一边回想顾时淮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一边用手在自己头顶上方比划了一下：“大概…183吧。”
琦琦听了更兴奋了，抱着的薯片袋捏得嚓嚓响：“哇！可以可以，男团身高。留电话号码了吗？”
文卿听到这个更是心乱，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留了。”
“有戏啊姐姐！”琦琦激动地拍了下大腿。回过神来看到文卿没声儿了，有些疑惑：“那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丧啊？”
文卿又翻回来，怔怔地盯着帐顶：“他结婚了。”
“啊？”琦琦这一声愣是高了八个度，急急忙忙放下手里的薯片，三下两下踩着拖鞋跑到文卿床边，抬头看着床上的文卿：“卿儿啊，这小三的念头咱可想都不敢想啊！”
文卿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该先反驳她哪一点：“他还有个4，5岁的孩子呢。”说到这儿，文卿叹了口气：“可惜他的妻子去世了。”
听完这话琦琦更是着急了，站在床边连连跺脚：“这当后妈也不行啊！那个男人孩子都那么大了，都是个大叔了！而且这年头后妈不好当！”
文卿觉得好笑，转过身看着琦琦：“这都哪跟哪啊。只不过偶然遇到，他孩子和妮妮玩得来，我给他留个联系方式而已。再说他一个单亲爸爸也不容易，别这样揣测人家。”
琦琦这才松了口气，小声地嘟嘟囔囔：“那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沮丧？害得我以为你真对人家动了心思。”说罢又回座位上看剧了。
对啊，为什么这么沮丧？文卿也觉得很疑惑。她想到顾时淮，觉得他身上萦绕着千丝万缕的忧愁。虽然他三言两语地陈述了伤心事，但文卿觉得顾时淮真正的悲伤是在言语之外的。他说话的眼神，嘴边的笑意，表面上和煦得如沐春风，实际上是背负着枷锁的苦行僧，在看不到尽头的朝圣路上踽踽独行。
她是因为这样才被感染的吧。
枕边的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是顾时淮的短信。
“到宿舍了吗？”
文卿笑了笑，回复“到了，已经洗完澡了。”
顾时淮的回复很快，“那就好：)要不然加个微信吧，联系比较方便。我的手机号就是微信号。”
“好。”
文卿复制了他的电话号码，打开微信界面搜索。他的头像是一张纯白色的图，微信名只有一个W。W?文卿想了下顾时淮名字里没有这个缩写啊。转念一想，他儿子叫慕文，应该是取了小朋友的名字缩写吧，真是一个好父亲。她点了添加。
顾时淮很快通过了请求，给她发了一个：)
一个这么简单的符号表情，文卿看起来竟然觉得有些可爱，她稍稍勾了勾嘴角：“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月亮]”文卿看到又笑了笑，他还挺喜欢发表情。
正准备放下手机，顾时淮的消息又进来了：“下次见。”
文卿一愣，耳边回响起今天下午分别时顾时淮急急叫住她叮嘱的'下次见'。他倒是对这个很执着。接着回复他：“嗯[月亮]”
文卿看着他纯白的头像，心念一动，点了进去。竟然没有朋友圈？真是个神秘的人。
文卿放下手机睡觉，耳边只有空调送风低闷的气流声。她感觉身体越来越沉，像浸入了一片湖水，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像被笼罩进了隔空层。四面八方的水压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竭力向上挣扎，想要把口鼻露出水面。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紧，她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四肢像被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我大概要淹死了。”文卿在心里默默地想。
“你明天能帮我照顾一下她吗？”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文卿耳边响起。声音好熟悉，在哪里听过？文卿竭力在脑海中搜寻。
是了，下午才听过的声音。顾时淮。
眼前雾好大，是在下雨吗？
文卿挣扎地走向声音来源，全身都好痛，每走一步身上的痛感就深一分。文卿低头看，她光着脚，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人服。路边荆棘丛生，每一枝都像条毒蛇一样缓慢而准确地缠绕上她的四肢。
文卿被拽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前面有什么？我为什么要去那里？'文卿的思想和行动似乎已经分离了。病服被倒刺勾破，在细腻的皮肤上划出道道血痕。血珠从伤口慢慢渗出，一滴滴洒在地上，像古老城堡里守卫沉睡公主的荆棘丛上盛开的玫瑰。
看到了，一个消瘦又略显佝偻的身影。
在看清他脸时，文卿的瞳孔骤然放大。头发有些凌乱，眼白布满一道道狰狞的红血丝，眼下的乌青重得可怕，下巴上露出青色的胡渣。身上的衬衫全是褶皱。他太瘦了，衣服穿在身上像是挂在衣帽架上，似乎一阵风来就能把他吹倒。
顾时淮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好难过。喉咙像是灌了铅，眼眶猛得一酸，一垂眸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明天想去郊区的大慈佛寺上柱香，拜一拜。”顾时淮又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你…要去拜佛？”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有些犹豫，有些担忧，有些不可置信。
“嗯…”顾时淮应了一声，又似乎觉得有些可笑，无奈又嘲讽地嗤笑了一声：“连医生都没有办法，我能怎么办？”
文卿想上前去抓住他的手，想给他一个拥抱。想叫他不要绝望，想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但她什么动作都来不及做，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从她背后把她扯了回来，她的后背似乎重重地撞到了一堵墙上。
“卿儿，卿儿。”文卿慢慢睁开眼睛，转头看到琦琦站在床边。“你在梦里哭，是不是做噩梦啦？”
文卿闭上眼睛缓了缓，梦里巨大的痛苦和无助还沉沉地压在心头。好一会儿，她反应过来，轻笑一声。睡前说人家像苦行僧，梦里就梦到他求神拜佛。
不过，还好是梦。
还好那个绝望又无助的顾时淮只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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