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老太师的状态已经好了七八成。屏退外人后，他坐起来跟自己的爱徒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只二人能听清。
“皇上过去少年心性，如今应该是懂事了。你莫要记恨了圣上。”邓老拍拍寻辞的手，“我已辅佐三朝君主，若晚年反失了名节，大概要羞愧地自戕了。”
君为臣纲。臣子不忠，是为第一大罪过。
寻辞点点头。眼神淡淡的，没什么波澜，像沉静的一汪深水。水下藏着主人隐秘的心。
见到恩师出事时的一头暴龙现在已经被安抚下来，再没什么激烈的情绪。除非下一次，暴龙所保护珍惜的珍宝被人所伤害。
寻辞觉得心里被琥珀的桂花蜜糖黏住了，也染上了甜的味道。想到那个皇帝，倒也不是很讨厌。
连老太师都不知道寻辞爱食糖。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爱徒刚被黏人的糖讨好了。
只是寻辞多疑。心里有些甜丝丝的同时，反而更加怀疑陆清流用心。这紫禁城里的人都是很会做戏的。
寻辞一向是冷冷清清的，连邓老太师也经常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不过老师知道这个学生性子不坏。
邓老笑:“其实你我倒是不担心。他人不知道你，以为你性子坏，为师却知你什么都看得淡。如非把你逼急了，你绝不会做出无法收场之事。”
“老师……”寻辞心下一凛。
恩师虽久不出山赋闲在家，但朝中之事若要细究，也不会被蒙蔽了去。恩师一辈子忠君爱国，岂会容逆反之事。
恩师给予他信任，也是给他告诫。
“你是个好孩子，我一向放心。不过若真无法回头，你也当记住，你自己是最重要的。”邓老太师摇摇头，阻止了寻辞要说的话。
“倒是你师弟。他性情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是心存仁厚之人，只是见不得百姓受苦……”
话到这里就停顿了。外人并不知道邓老太师除摄政王以外，竟还有一个小徒弟。只有看过书的陆清流才知道年纪轻轻的丞相也是老太师教导出来的。
陆清流把这师徒往自己寝宫里一放，就顾不得管了。
他拿着毛笔很不熟练地画了一些抽水马桶简易版本的示意图，把图丢给福贵，又大致描述了一下功能材质之类的。
“你去内务府拨些钱，找几个手艺巧的人，做个这个。做好了有赏。”
不能做到后世那样方便的，至少也要个差不多的，非自动的靠人工操作的也行。陆清流在皇宫里待了两天，就深感现代社会多舒服。
皇帝也没现代人会享受。
一朝回到解放前，古代的皇帝不如现代养猪户呀。
福贵看不懂图纸，只能在心里多多记下皇上的要求，转头去惜薪司找工匠研究去了。他怕留久了，自己就得把皇上要的东西给忘光了。
福贵一走，户部尚书卢和就跑来御书房告状。
卢和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凭他这个年纪要做上尚书的位子是很难的。其他五部长官最年轻的也是三十多的大叔。
要论才华，卢和的才华也没惊才绝艳。无非是人长得有几分姿色，又特别会拍马屁，因此得了皇帝的青眼。
陆清流已经发现，皇帝这人说好听点是颜控到了极点，说诚实点就是好色极了。
就连臣子也尽挑些好看的，对那些长得不好的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卢和两天都没上早朝了，说是生了病。今天来销假，也没看出哪里像得病的样子。
陆清流还不知道卢和上次吃了一嘴的泥巴呢。
卢和一见到陆清流当场跪下来请安，请完安后就是哭诉寻辞如何如何欺凌他。
“皇上！臣卢和有事禀告。摄政王他公然在皇宫内欺辱同僚，臣被他打得卧床了两天。而且他出入后宫也没个禁忌，把皇宫当成他的府邸一般，万一冲撞了哪个娘娘……”
陆清流原本正琢磨着批改奏章的姿势，闻言放下笔抬起头看他。
“哦？还会冲撞了娘娘？”
卢和心里一喜，皇上肯定要不高兴了。寻辞天天都在后宫，男女有别，后宫都是皇上的妃子，皇上也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人给撬了墙角。
“就是这样啊。”卢和添油加醋，“后宫女眷众多，难免会有个碰上的时候，摄政王此举于礼不合啊。”
陆清流笑了一下，他记得这个尚书不是最支持他娶寻辞的吗？怎么不担心把寻辞娶进宫后，那不得天天都要住在后宫，时常和别的妃嫔照面？
也没见之前卢和这么担心皇帝的帽子是不是绿的。
“可是这也没办法。朕要娶摄政王入宫，他怎么都要天天待在后宫。那样的话，他和朕的其他妃嫔亦是姐妹相称，没有于礼不合的事。就当提前适应了吧。”
陆清流开始胡说八道，糊弄卢和。姐妹相称这个话让寻辞听见估计得炸。
不能把这话传出来，好不容易关系和缓了一些。
自从寻辞住进宫里，陆清流明显感觉到男主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不少。这时候他才不会管什么礼法之类的，坚决要让摄政王留在宫中。
果然住在一起的男孩子很容易培养感情。
“啊？”卢和差点咬了舌头，“皇上不是在早朝说不娶了吗？”
“唉。是呀，不能娶啊。可惜摄政王当真俊俏，朕也舍不得。也只能每天召进宫看看，聊表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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