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蝉梦
赵襄看着自己的双手，苍白而无人气，他问道：“我死了？”
徐探清见崔南钟如此直白，就想把话说的委婉一点，还没开口，就被崔南钟截住话头，说道：“对。”徐探清转目向赵襄，发现他面如死灰。
赵襄又道：“那你们怎么能看到我的？不是说活人不能见鬼魂么？”
徐探清可算抓着空了，立刻回答说：“我们是驱邪师。”
赵襄道：“驱邪师？”
徐探清大大咧咧说道：“就是除妖伏魔，顺带帮鬼魂超度之类的。”
赵襄听见，向后倒退了几步，幡然道：“你们是来超度我的？”
徐探清见他惊慌，摆了摆手，又心道，我们就是来超度他的啊。正在他犹豫之间，阴风掠过，赵襄不见了踪影。
徐探清问崔南钟：“他逃了？”
崔南钟道：“对。”
徐探清道：“他为什么逃啊？”
崔南钟说道：“你都说要超度他了，他怎么不逃啊。”
徐探清续道：“那你怎么不拦着？”
崔南钟挑眉。
徐探清叹道：“算了，问你也等于白问。”他摊开手掌，寻觅灵展着柔弱的翅膀，落在徐探清手心，忽而消失。
崔南钟道：“不去追吗？”
徐探清说道：“他都不知道他死了，能出多大的事儿。”
崔南钟面无波澜地仰望了窗外的明月，说道：“可是他现在知道了。”
“是我的错。”徐探清低首，他道：“他还会再回来的。”
崔南钟问道：“你们学校建校和建馆的书志记载都放在哪里的？”
徐探清想了想，回答道：“在一楼。”他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崔南钟道：“我想去看看。”
徐探清狐疑地瞧了崔南钟一眼，引着他去往一楼的藏书室。按理来说，图书馆的文字记载都是可公开的，但是对于一些孤本或者其他重要资料，就会单独收藏，相比起寻常的书籍来说，查阅的手续和步骤会稍微繁复些。他们当下是趁着夜色，悄悄潜进图书馆的，就没了那一层顾虑。
“这就是了。”徐探清只是知道不同种类的书籍放在何处，到这里一看才知道书籍何其多。他信手拿下一本书，页面已经泛黄，带着积年的陈旧的气息。
徐探清嘀咕道：“竟然这么旧了。”
崔南钟没有答他的话，而是循着一排排的书架，目光在书目上转了一转，也拿下一本书，是学校的大事记和名人介绍。
徐探清道：“这些人我听都没听过。”
“你没有听说过，不代表他们就不存在。”崔南钟轻抚过书的扉页，仿佛感知到岁月穿过纸张悄然渗透的力量。
“民国十七年。”那是一段被遗忘的记忆，曾有一段峥嵘的岁月在风华正茂的少年人之间流转。
春光明媚，学堂里也透着丝丝的暖意。城东联合公学的学生们在下课之后围聚在一起。
那人群中有个男同学说道：“孟玉蝶，你怎么不想着把名字改一改，就记得把发型换了？”
孟玉蝶今早一来，头上的马尾变作了齐耳短发，啐道：“你知道甚么？现在就时兴这种头发。”
又有一个同学道：“时兴不时兴的，我不知道。你剪了短头发，像个男孩子似的。”
旁边的同学随声附和道：“还占着小玉蝶的名字。”
小玉蝶是刚被捧红的女明星。以前是做唱歌生意的，后来被某老板相中了，豪掷千金给她投资了一部电影，电影名就以她的名字命名。小玉蝶也很是争气，在电影里表现十分出色，一下蹿红了，各个地方都能看到她的画报和肖像。
旁的不说，且说这城东联合公学里，十之**的男学生的书里就夹着小玉蝶的画像。
孟玉蝶心道她风靡她的，与我何干，这名字是十九年前我爹娘给我取得，我还没怪罪她用了我的名字呢。
于是，她眉目一瞪，朝着围绕在她身边的男学生们道：“我爱改不改，你们要真喜欢她，就到上海去，留在城东冲我说这些作甚么。”
瞧她薄怒，好友柳雪君浅笑道：“玉蝶，他们就是嘴上说说，做不得数。”
那几个男学生也道：“是啊是啊，我们不过是说些玩笑话。”说罢，悻悻地走开了。
柳雪君却在此时说道：“不若你改个名字，和女明星一样的名字，总归有些不好。”
“哪里不好？”孟玉蝶对着小镜子拨弄她的头发，自认为这新剪的发型好看极了，与她密斯孟的身份极为相衬。
柳雪君道：“这世上有一二等人，见女学生的名字和女明星的名字相似，就会起了轻薄的意思。”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小，脸上起了薄薄的红晕。
孟玉蝶不以为意，顾盼道：“我还怕那些人，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柳雪君垂眉道：“你若不愿，我也不强求你。”又道：“傍晚去画板报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孟玉蝶中学时期学习过美术，擅长油画。前几天教导老师嘱咐柳雪君去办板报事务，柳雪君就找了孟玉蝶去帮忙。
孟玉蝶道：“心中藏之，无日忘之。”
柳雪君轻轻巧巧地一笑，像是一朵栀子花在枝头开放了一般，说道：“这话你以后留了给心上人说罢，可别在这里讲。”
孟玉蝶也不禁脸红，道：“你在说甚么呢？”
“这书还你。”一本印有“啼笑因缘”的小书放在了孟玉蝶的桌子上，男学生说道：“多谢。”
柳雪君一瞧，凑在孟玉蝶耳侧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眼里是戏谑的笑意。
孟玉蝶的脸又红了几分，她道：“不用客气。”眼间男学生要走，就连忙道：“傅同学，你还要看别的吗？”
傅连声不解地凝视她。
孟玉蝶道：“我还有《春明外史》《玉梨魂》，你要不要看？”
傅连声解颐道：“不必了，谢谢。”说完了这一句就走了。
孟玉蝶的目光恋恋不舍地追逐着傅连声的身影，直到他走出了教室，才颓然地以下巴抵住桌面。
柳雪君从孟玉蝶的胳膊下抽出《啼笑因缘》，翻了一翻，问道：“傅连声还看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呢？”
孟玉蝶淡淡地扫了一眼，说道：“是啊。”
柳雪君慨叹道：“真看不出来。”
“你别瞎想啊。”孟玉蝶把《啼笑因缘》抽了回来。
“我瞎想甚么？”
喜欢夜行将请大家收藏：(m.zhuiyo.com)夜行将追哟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