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所言,至少也要再走一个时辰才能走到下一处可以歇脚的地儿,我在外头晃着也无聊,就躲进伞里被他背着走。偶尔调侃几句,了解了解现世的状况。
说来也是唏嘘,原本我不怎么爱说的,现在却成了半个话唠。不知道再见到我的那位兄弟,他还认不认得出他当年那个惜字如金的兄长。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不晓得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听闻人的魂魄便是他死去时的样子,说起来我的死状的确是惨了点儿。
我说:“闲着也是无趣,你且品鉴一番,我相貌如何?”
他抖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自己看去。”
我也很无奈:“做不到。”
“这倒是个问题,你是鬼。”
“那你有没有什么能让我看见自己的宝贝?看一眼就成。”
他闷声回我:“我是正经的道士,不会那些邪门歪道。”
“怎么就邪门歪道了,难道就没有鬼会好奇自己的样子……”
“没有!”
我有些郁闷:“怎么就生气了……”
乌桓的声音有些抖:“你出来。”
我凝神现形,撑起伞。一眼就瞧见他的模样——明显是害怕。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调侃道:“原来道兄怕黑啊。”
“我才十一!”
“所以?”
“怎么就不能怕了。”
我伸手捏了捏他的丸子,语重心长的教导:“既为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连黑都要怕。况且你不是道士么。”另一方面,我可能知道了他为什么只捉到我一只鬼——大白天还出来闲逛的恐怕只有我。
他羞愤的甩开我的手:“你敢说你没怕过?”
“太久远了,不太记得……不过我认识的那几个,在你这个年纪都不怕。”我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儿,忍不住笑了,“也有例外吧,被我治好了。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我的独家秘方?绝对药到病除。”
他翻了个白眼给我:“鬼才信……鬼都不信你!”
“那你可别后悔。”想当年我这方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如今居然被一小儿嫌弃。莫说我,师父的在天之灵恐怕都不会安心,“我看这附近不像是有歇脚的地方,今晚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做足了嘲笑他的准备,然而现实打了我一巴掌。
小孩儿一声不吭的走了一刻钟,在小道上九曲十八弯的绕了半天,再然后扒开道边儿几株枯藤——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小孩斜了我一眼:“不怎么办,生火做饭。”
那是一座庙,不像是土地庙,更不像是菩萨庙——反而像是为了什么人修建的。庙不像是新修的,我记忆里也的的确确没这东西——至少十年前是没有的。可惜太久没人打扫,倒像是千年老古董。原本挂在上头的牌匾被立在门边儿,就连上头结的蛛网都挂了一层厚厚的灰,几个鎏金大字仅仅能看清楚两个——威……庙?
我看着小道士恭恭敬敬的对着庙宇拜了三拜,问:“道兄,这里——究竟是什么地儿?”
乌桓鄙视的看了我一眼:“神威将军庙。别说你没听过。”
我尴尬的摸摸鼻头:“的确没印象。”
“孤身一人击退三千大军,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蛮族听闻其名无不两股战战瑟瑟发抖,他镇守边疆一日,便无人敢犯我朝半步。”
我摸着下巴苦思冥想,这么厉害的人物我不可能没听说过啊,难不成真是我离家太久孤陋寡闻了不成?
小道士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根:“可叹我朝听信佞臣之言,设下奸计……”
小道士抹了把眼泪,接着说:“那位大人便是死于此处,被他所救之人在此修建庙宇以求香火,可惜仅仅十余年后便无人来祭拜。更有甚者听信谣言,说大人是……”语气哽咽,再说不下去了。
我琢磨了半天,貌似知道了这位是谁,可还是可还是有些不确定,便再问一句:“你说的那位,莫不是还是位王爷?”
乌桓点了点头:“还说你不知道……”
“人言可畏人言可畏……”我连着念叨了几句,苦笑着说,“我的确知道这位,可据我所知,此人个不学无术。也就是侥幸成了将军,本质上还是个混子。至于你口中的那些,说是谣言也不为过,什么一己之力扭转战局,你以为战场是什么地方?就算他是神仙也难逃一箭,刀剑无眼啊——”
乌桓气红了眼,恨不得上前一步一拳打在我脸上——可谁让我是只鬼?
“你怎么能这么诋毁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脏话,涨红了脸,“你不过是个连轮回也不敢的懦夫,凭什么能诋毁他?”
我干笑两声,实在没有火气,就只好说:“我便是个懦夫,你那位大人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更何况据我所知,那位并非死于此地,死因也非奸人所害,而是旧疾复发。一位将军不能身死战场而是亡于病榻,仅这一点来看,他就不配立庙享受香火。”
乌桓冷静下来,反问我:“你又不是他身边亲信,我凭什么信你?”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些事儿人尽皆知的,你若在我那时候,上街打听京城第一混混是谁,十个人里有九个半指向王爷府。再说我虽然不是他的亲信,也总要比你了解的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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