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酒瓶被碰倒，跟旁边的空瓶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落地窗洒下来窗外的路灯白光，使瓶口的一滴桃红色酒液蒙上了莹润的珠光。
垂在吧台上的手指节粗大，指腹有明显的硬茧，并没有多少美感，但沿着手腕向上，胳膊线条感极佳，肌肉形状明显却不过分夸张，锻炼得刚刚好。再往上，就是丁晏醉得迷蒙的脸了。
短短一天，水吧里的几瓶洋酒都被他喝光了。
他动作踉跄，在酒瓶堆里翻找，空酒瓶被他随手扒开，有的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啪啪碎响里，丁晏找不到多的一滴酒，猛地将吧台上所有空瓶扫到地上，转身去冰箱，终于在角落里翻出一罐啤酒，咧嘴哼了一声，拿起来扯开易拉罐，边灌边歪歪扭扭地走到窗地窗前。
路灯惨白，照得他的脸也是惨白的，额上贴着纱布，纱布下面的眼皮无力地垂着。蓦地，他眼睛慢慢地睁开，脖子也伸长了，望着某个方向看直了眼：
靠公寓楼最远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穿黑棒球服外套的瘦高身影。那件外套他眼熟，是他置办这间公寓时给周池准备的衣服之一。
因为不清楚周池的喜好，所以几个他喜欢的品牌店里的衣服，只要有周池的尺码，他又看得上，就都被搬进了衣帽间。到现在，有些衣服，周池还一次都没穿过。
那件棒球外套，周池穿了三四次，看得出很喜欢。
丁晏的呼吸不自觉地放慢了，用远超常人的视力仔细辨认着路灯下的身影。他眯起眼，手指在落地窗上按出十个完整的纹路，突然转身，跑出房间，拉开的门都忘了关上。
他在电梯外面不停地按键，盯着变化的红色数字焦急地原地跺脚，电梯门开的一瞬间就跨了进去。电梯下行的迅速如此缓慢，完全跟不上他已经飞到外面的心：
那个是周池没有错、没有错。
他来干什么？
来找我的吗？
为什么不上来？不好意思吗？应该是，这一片又没有他认识的人，不是来找我的是干什么的呢？
丁晏不自觉地嘴角有点上翘，压都压不下来：他要是提出复合自己要怎么回答？不能显得太容易了，要、要……不，还是别提条件，不然对方又走了怎么办？嗯，只要他说点道歉的话，就可以了。
丁晏心里酸涩无比，却又有更多的喜悦涌上来，五味陈杂间他看到了电梯镜面上自己的脸，愣住了：映出的人特别难看，脸色惨白、双眼通红、额上还贴着纱布，要多丑有多丑，衣服也是乱糟糟的，像咸菜干挂在身上。
他使劲扯了扯T恤，把裤子也往上提了提，可是效果并不好。他又搓了把脸、重点揉了揉眼睛，可是镜子里的人看上去还是又憔悴又邋遢。
太丑了。
他忽然想回去，洗把脸、换衣干净衣服再下来，这念头像疯草长满身体，但很快又被无情地割绞：万一周池走了呢？谁也不知道周池会站多久。
思维挣扎的同时，电梯叮地一声，到了一楼。
他顾不上了，跑出去直接冲向那抹熟悉的身影：谢天谢地周池还没走，谢天谢地对方来了。他觉得鼻腔发酸、眼睛发热，用力抹了一把脸，终于跑到了那个人面前：“周、池？”
那个人转过身来，秀气的脸上一双黑眸清冷锐利，抬起眼皮看着他。
是周池，果然是。他就知道对方一定也舍不得自己，答应了自己的追求，相处的这小半年里，总也有那么一点点动心。
他感到一阵颤栗，愉悦得犹如吸食了毒品，张开手想将对方抱进怀里：“我就知道你会舍不得我。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我怎么会跟你计较，快跟我回家。”
周池这个人，就是嘴硬，看上去高冷，其实心里还是有他的。他愉悦得犹如三月朝阳，张开手臂要将周池拥在怀里。
他太高兴了忽略了周池异常的脸色，以为只是对方的羞涩。
“周池。”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视线一斜，看到了小跑过来的女生，叫、什么谷来着。
覃小谷拿着一串钥匙：“钥匙拿到了。”她看向丁晏，“你是周池的朋友，我记得你。”说完，她还笑了笑。
丁晏皱起眉，抓住周池的胳膊将人拖到自己身后：“什么钥匙？”
覃小谷：“房、房子的钥匙。”她弯腰，视线绕过丁晏落在周池身上，“你朋友好像有什么误会。”
握着的手突然抽离，丁晏绕不过弯来，转头看向周池。
“我不是来找你的。”
丁晏眉心皱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周池说完，并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示意覃小谷上前带路。
丁晏看着周池跟上覃小谷，又是一把抓住对方：“你去哪儿？”
周池没有说话，连头也没回。
覃小谷看了看两个人，说：“你们两个有话要说吧？周池，我在前面等你。”说完就离开了。
周池挣脱了手，下意识地避开了丁晏的视线，看了眼公寓的楼层：“恰好看见了吗？我已经故意站得远了。”顿了顿，又说，“不是来找你的，你回吧。”
丁晏一腕热情被浇得冰凉，还有巨大的羞耻，一时间竟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半晌才咬牙道：“谁稀罕，滚！”
周池听完就走了。
丁晏盯着他的背影，眼底再一次红了起来，原本就是喝过酒的充血的眼底变得猩红一片。而周池走到了那个女的身边，女的还抓住他的手臂，两个人聊得似乎挺融洽地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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