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移门，室内的烛火显得有些黯淡失真。从门的另一边逸散出的腥味让我提心吊胆，再加上师父就坐在我身边，更是让我一动不敢动。
上野师父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一般萎靡下来，看上去老了不少——而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其中恐怕也有我的缘故。
对他的不信任，儿子对他的反驳，还有自己一身引以为傲的医术对重伤的儿子无计可施的打击。
刷——
移门打开，银白色短发的少年端着水盆出来，向我问换水的地方。我往盆里瞟了一眼，里面的水被血染成一大片刺目的红色，当下便有些背脊发凉。
不是怕血，而是想到了这些都是师兄的血。
“老夫带你去吧。”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师父就站起身来，领着少年离开。
两人离开后，我去将门关上，关门时似乎是眼花，看见房内还有一个银白发少年。
转念一想这不可能，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这样陆陆续续换了几盆水后，又过了许久，房门才再次拉开。
“可以了。”高大的南派医生走出来，向我们交待最近这段时间照顾师兄的注意事项，然后又看向师父，“可以和您谈谈吗？”
这位南派医生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表情冷漠，即使举止之间没有丝毫失礼之处，也给人一种距离感。
师父犹豫了一下，叮嘱了我早些去休息便和那位医生去了会客室。
人散得差不多了，我似乎突然就察觉到了凉意，夜风再一吹，我站在廊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喂。”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转头看去，刚才那位南派医生身边的银发少年正站在房门处看我。
“是在叫我吗……”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还没有支付酬金，赶集说道，“这次辛苦了，请问酬金是多少，我去……”
我住口了。
银发少年眉间骤然蹙起，昏黄灯光下那张原本清秀的脸看起来甚至有些可怖。
“你的伤口，不处理吗？”少年双手抱在胸前，暗红的瞳孔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你也在学医吧。”
我愣住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然后在对方目光的适应下看向脚，这才注意到刚才跑出去时磨破的伤口将地板蹭上了血污，当下有些不好意思。
“啊……让您见笑了，我回房处理。”我讪笑着回答，感觉有些尴尬。
刚才因为心思在别处因此没注意到伤口，现在被点醒后只觉得脚掌钻心的疼，忍者没叫出口。
少年挑了挑眉，突然说道：“就在这处理吧，一个人不方便。”
“欸？”
“你先坐下，我去拿药水。”少年话音一落就转身向房内走去，让我十分无措，又不好叫停，只能讪讪地坐下。
接着他又提了盏灯出来照明。
以往受伤了我基本都是自己处理的，第一次看着别人帮忙，我有些局促地抿着唇看着少年处理伤口，十指紧紧扣在一起缓解自己的情绪。
他的手法极为熟练，大概经常这样做吧。
我盯着他毛茸茸的发顶，面无边际地想着。
“那是你哥哥？”少年突然问道。
欸？
我茫然地眨了下眼，然后点头。接着又反应过来他低着头看不见，嗯了一声。
现在我改姓和师父姓，师兄自然也是我名义上的兄长。
“疼？”少年处理伤口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用棉签戳了上去，“忍着。”
我：……
不是，我刚才在回答你的问题呀？
我想了想，又回答道：“哦。”
少年的手再次停了下来。
接着他上药的力道轻了很多。
我觉得他大概误会了什么。
寻思了一下该怎么办，我轻轻开口：“谢谢您……忍者大人。”
“你是雇主。”少年换了纱布替我包扎，十分干脆地告诉我这只是一场肮脏的p……不，一场单纯的金钱交易。
我彻底找不到话说了。
“酬金明天送到我们的驻地。”伤口处理完后，少年站起身对我说道，“刚才来得太急，你明天还要签一份委托书。”
我轻轻点头。
继续坐在廊下吹风，我又听见少年的声音。
“你不回去吗？”
“我……我等师父回来再回去。”
“……”少年跟着坐在我身旁，突然说道，“想进去看就看吧，已经没事了。”
我猛地转头看向少年。
他看着黑漆漆的庭园，原本冷漠的红瞳似乎有些软化而显得有些柔和：“担心哥哥就去看看吧。”
“现在去看看没什么大碍的。”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毕竟你是雇主，验收成果也是应该的。”
“……”我复杂地看了眼少年又端起来的面庞，“好的。”
我起身站在门口向里望了望，透过屏风能看见里面躺着的光影。极静之下，平缓的呼吸声传进耳中，我站了站，然后掩住一半的门出来了。
“不进去吗？”少年转头看我，有些压抑。
我摇了摇头：“已经睡了。”
“今天多谢您和那位先生了。”我再次向少年行礼，“和委托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你和那位先生救下了师兄。”
“那……”对方一直不说话，我感到少年一直盯着我，有些不自在，想了想决定先回去，刚开口就被打断。
“我以为你知道。”少年淡淡开口，“我们认识他。”
“他和我最近在跟着小林先生学解剖。”
我猛地睁大眼睛。
我想起师父的说法，没想到救了师兄的就是带坏师兄的“歪门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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