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富贵待的时间比预想的要长。
最平凡的时光总有一种魔力，让人融入那些柴米油盐、鸡零狗碎的烦恼和温馨里，不知不觉中忘了日子正在一点一点从指缝间溜走。
忽忽间不知数月已过，整座城张灯结彩，爆竹在火里噼噼啪啪燃得热闹，店铺关门，小娃娃拿着红包在街上奔跑呼叫，热闹非凡。
金富贵提着半扇猪肉从屋外进来，打了个哈欠：“过年好。”
薛洋好像心情好了不少，居然很平和地和金富贵打了个招呼：“过年好。”
金富贵微有些差异，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我买了肉，今天包饺子。”
……
金富贵撸胳膊挽袖子，先和好面放着，又剁了猪肉和白菜搅成一盆馅料，然后将面切成小块、搓匀，擀成饺子皮，面板馅盆分别放好，这才拿着筷子挑馅料，一只一只地包了起来。
薛洋今天难得的安静，就坐在火炉边看着，戳了戳一只包好的圆滚滚的饺子：“我以前过年，从不吃饺子。”
“唔，” 金富贵提起饺子皮的两角捏在一起，信口道，“我听说，南方是不吃的。”
“主要还是没人给我做，这东西买不到，我又不会包。” 薛洋低声说。
金富贵顺着捏好的两角，慢慢捏出一层一层的褶子：“那我教你。” 说完，就是一只圆溜溜的饺子落在洒了薄薄一层面粉的砧板上。
放下饺子，金富贵真的教薛洋拿起一个饺子皮放在手心，然后用筷子挑些馅，然后探手过去，给薛洋把椭圆形饺子皮长轴两端提起，捏在一处。
薛洋心灵手巧，竟不用金富贵教下去，有样学样地捏起了褶子。金富贵用一只沾满了面粉的手揉了揉太阳穴，指着薛洋包的饺子：“这样会漏，角上得捏实。”
“切，漏了正好喝汤。” 薛洋兴致勃勃地说。
金富贵“哦”了一声，却放下手里的饺子，给薛洋那个捏实了边角，道：“汤我再熬。”
饺子各个包得皮薄馅大，滚瓜溜圆。金富贵正好用剩下的肉馅团了丸子，一边煮了饺子，一边当真下了丸子汤。
一顿忙碌，两人均是灰头土脸，不由得相视一笑。
薛洋恍然想到，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这么正式地过过一个年了。
金富贵却没察觉薛洋微妙的情绪变化，随便抹了把脸，又把水瓢递给薛洋，转身拎起买菜的布袋，抑制不住得意的笑容，对薛洋道：“你猜我买了什么了？”
薛洋眼前一亮：“爆竹！”
金富贵一愣，沮丧道：“你怎么这么聪明，就不能装作猜不出来，好让我给你个惊喜吗？”
“少废话！” 薛洋叫道，伸手就去抢布袋，金富贵躲闪不及被抢了个正着，也只好回去灶火拿了根炭棒，跟出了屋子。
薛洋早已把两千响地大地红满地铺开，神情居然兴奋中还带着一丝紧张。“你放过鞭炮没有？” 他问金富贵。
金富贵道：“当然放过，你没放过啊？我给你讲，这个一定要小……”
猛地，薛洋劈手夺下了炭棒，飞快地点燃了引线，拉了金富贵一把，大笑着跑向了屋里。金富贵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慌忙跟在薛洋身后连滚带爬地跑向屋里。
“噼里啪啦……”
身后的鞭炮声，热闹得就像少年兴奋到涨的通红的脸庞。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薛洋兴奋地大呼小叫，上蹿下跳，重重地拍打着金富贵，用力之大几乎差点激发金钟罩的自我保护机制。
这孩子！金富贵不禁微笑着摇头。
……
饺子出锅了，热腾腾的两大碗。薛洋夹起一个，想吃又怕热，一边吹着，一边朝金富贵呲牙咧嘴。
“慢点吃，有一个饺子里，我包了一枚铜钱。小心崩了牙。” 金富贵也夹了一个，叮嘱道。
“包铜钱干什么？”
“吃到钱的，明年有财神爷保佑。” 金富贵笑道，“我娘教我的。”
薛洋“切”了一声，明显是不信，朝面前的饺子一口咬了下去，却“哎呀”了一声，皱眉吐出一个黄灿灿的圆片来。
金富贵道了声“恭喜”，真诚地鼓起掌来。
“别鼓了。” 薛洋捂脸，“太丢人了。”
·
小小的闹剧过后，两人像往常一样，一边吃一边闲聊。金富贵买了一小瓶酒，温热了慢慢喝着。本地的很醇厚，微微有些上头，金富贵很快就觉得有些飘飘然，思维也有些迟钝。
薛洋聊了一会儿，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翻来覆去看着那枚铜钱，忽然道：“你什么时候走？”
金富贵估计一下自己荷包的重量，道：“开春以后再走。” 又忍不住吐槽道，“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是因为我走了，你就可以回去掀摊，打架，吃霸王餐了？”
“我掀摊、打架、吃霸王餐，关你什么事？” 薛洋手很巧，把那枚铜钱夹在指间，转得飞快，让人眼花缭乱。他问的话也像手上的动作一样快，隐隐有些急切。
喝了酒的金富贵没察觉那丝急切，打了个哈欠，说了句大实话：“不关我事。我就是闲得。”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那天那个人吗？” 薛洋看着金九珑放下碗，这才低声道，“不是因为他差点碾碎了我的手，不，不止因为这个。因为我把信送到了，那碗点心本来应该是我的，本来就是我的，他把我的东西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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