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人从车上搬下一堆药酒、补品，甚至还有脑白金。张海客指着带来的冬虫夏草，笑道：“这是从藏地挖来的，没有污染，直接装入干燥器内，和市面上的不同。”我曾在藏地待过一段时间，听喇嘛提过，有些藏民以挖虫草为生，在当地，品相一般的虫草交易价不过十元一根，但在市面上却要翻十倍不止。
“吴邪，我曾说过，我模仿你，研究你已经很长时间了，你的所有转变我都看在眼里面。”张海客说这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瞟向闷油瓶，也许是在“研究”闷油瓶的反应，从而推测我和闷油瓶之间的交情到底到了哪一步。毕竟，他的确系统性的研究过我，曾替换掉很多假冒我的人，但是从未在闷油瓶面前冒充过我。我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有意在闷油瓶面前假冒我，闷油瓶能否一眼识破。
她拉着胖子，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通，脸上阵红阵白。胖子一心扑在“龙脊背”上，此刻也无心同她废话，她说什么，他都飞快的应了。李寡妇得了乖，放下鸡蛋，喜笑颜开的走了。我心说，该不会看上张家哪个壮丁了吧。胖子一进屋，嘴都合不拢了：“海客兄，大喜啊。”我一下就明白过来，强忍住笑。闷油瓶不解地看了我一眼，我凑他耳边轻声道：“李寡妇看上你们家海客了。”
张海客注意到我在观察他们，眼中忽地闪过一丝精光：“其实有件事，我不得不说。”他这人说话就爱卖关子，说到这里却不往下说了。我已经不像十年前那般鲁莽好奇、压不住事儿，此刻只是抬眼看了看他，等他说下去。
客人来了，胖子自然不遗余力的担任大厨，挥勺舞铲的操/干起来，火光将个厨房映得通亮。张海客派了几个后生辈给胖子打下手，胖子和我一样，对张家人多少有些莫名的崇拜，有了张家人作帮手，他夸口笑说，能把一盘小青菜炒出红烧肉味儿。作为主人，我泡了当地的好茶，拿出早前晒的茄干当茶点，陪张家人聊天。说是聊天，其实也就我和张海客还能说上几句，这种场合，难道还想指望闷油瓶有什么作为。张家人空有八块腹肌，各个像新媳妇似的，含羞带涩一言不发，完全没有走亲访友、欢聚一堂的氛围。
张家一群高龄人自然有着和我们这辈人不一样的执着，他们对于祖训典制什么的都十分尊重，行事一板一眼，规规矩矩。一行人自从进了我家门，都按照辈分尊卑入座，基本都沉默寡言，也是这个家族谨小慎微的表现。张海客郑重其事地将“战骨酒”交到闷油瓶手中，闷油瓶屡遭格盘的大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抬手在张海客额头上拍了一下。我和胖子屏息看热闹，但见张海客面露喜色，连连对闷油瓶说了三声谢。我就纳了闷了，被闷油瓶拍了一下，难不成还能打通输精管？
张家人开始轮番敬酒，闷油瓶来者不拒，一杯一杯下肚。我和胖子也被劝了好几杯，那“战骨酒”入口微辛，回味甘醇，我并不懂酒，却也喝得惬意，不由多饮了几杯，不觉上了脸。胖子和张海客聊得投机，聊着聊着竟然扯到谈对象上去了。胖子把“万年老光棍”的名衔让给了张海客，贼笑着劝他率领张家一干兄弟脱光。张海客瞅着闷油瓶笑，说族长不带头，他们也无心这些。胖子闻言，竟然把眼神瞥向我，我拿筷子的手一顿，明显感受到一桌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我。我干笑两声，往嘴里送了块豆腐，顺便把杯中酒灌下。这时，闷油瓶看了我一眼，幽幽来了句：“多喝伤身。”我只好放下酒杯，筷子正要伸向红烧肉，他竟然抢先夹了一块瘦肉，放到我碗中。胖子捂住双眼，咳嗽了两声。挨千刀的张家人竟然也跟着咳起来，一时，满室响起大老爷们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张海客又从瓶瓶罐罐中取出一坛酒，说是有家传意义的陈酿。张家人提到“家传”，自然是牛逼的。原来这酒用了一种名为“战骨”的植物泡制，这种植物是广西的道地药材，具有活血散淤、强筋健骨、祛风止痛的功效。张海客曾去过巴乃祭拜先祖，在群葬墓地附近见到了这种植物，遂采集泡酒，用以缅怀逝者。
直到胖子几个端着酒菜上了桌，张海客打开“战骨酒”，酒香和菜香飘了一屋子，这才有了一点真实的人间烟火气。张家人恭恭敬敬地为他们的族长拉开椅子，请他上座，然后又请我坐在闷油瓶左手，胖子坐右手，他们才依次入座。一个后生小辈为诸人倒酒，还给闷油瓶布菜。平常我们仨吃饭都是想站就站、想坐就坐，哪有那么多讲究。我原以为闷油瓶和我们混久了，肯定也烦封建社会那一套，没想到他小子还蛮享受。别人可能看不出端倪，但我从他眼神中能看出，他心情不错。我也挺为他高兴，他和这个世界不是没有联系的，这不，他也是有亲朋好友的普通人。
“胖哥，胖哥！这大白天关什么门啊。”院外传来一个女声。我听着像是李寡妇，走出去一看，果然是她。她挎着个竹篮，篮子里装满了鸡蛋，挤着往家里来。自从坊间谣传闷油瓶有黑社会案底，我这儿就鲜少有村民敢来，今儿李寡妇不怕死的闯进，怕是色胆包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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