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春日渐消，夏日尚早。红砖搭就的三层小楼，红漆斑驳的木框玻璃窗。曾经生活过的痕迹烟火气早就被石头缝里的杂草、窗沿上的青苔取代。
王小明趴在其中一只玻璃窗上往里面看，水泥地面比记忆中的更凹凸不平，只能看得见几只断了腿的木桌木凳在房间一角积灰。他和彦博云说：“这里以前是教室。住在这里的奶奶，其中有一个上过大学。在他们那个年代上大学可不是件容易事儿，会识字的都少。她家里原本有很多书，后来都被烧了。”
彦博云学着他趴在玻璃上，结果蹭了一鼻子灰，还打了个喷嚏。王小明掏出手帕给他擦干净，两人便继续向里面走。房门大多都被封条封了锁头锁了，进不去，只能隔着玻璃看两眼。
食堂、教室、图书屋、音乐室、微机房……屋子都不大，但种类齐全毫不敷衍。
最后，王小明停在一座四层小楼门前，说：“这是我们住的地方。”
彦博云看了一圈。不远处有一颗柳树，生长了许多年，柳枝几乎要吹落到地上，还有半边探出了墙，在风中摇曳着。
他想，就是这棵树吧。足够一个孩子爬上去，然后越过墙跳出去。
王小明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笑了。他走过去在荫凉下坐着，彦博云也走过去，靠着他坐下来。
王小明一挑眉，笑嘻嘻地问他：“怎么，不嫌脏了？”
彦博云说：“不会，这是你家。”
王小明笑得更开心了，探过头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彦博云脸刷地红了：“你、你要干嘛？”
“我开心不行啊？”
“那，你以后能不能多开心点……”
“你说让我开心我就能开心，那你岂不是很棒棒？”
“那我尽量不惹你生气好不好……”彦狗狗的尾巴悄然垂落。
“开个玩笑。”王小明说，然后，又亲了彦博云一下，这次是嘴唇。
彦博云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将王小明的拉近，回了一个足以让他窒息的吻。
“小明。”
“……恩？”王小明脑袋还晕乎乎，他实在没料到彦博云会来这么一下。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来吗？”
“……结婚？”
彦博云：“任何生灵在出生长大以后，就可以被看做是单独的个体。就好像是蒲公英一样要逐渐脱离原本的家庭。结契就是个体间组成新的关系。寻根断缘是它的前提。”
王小明：“所以……？”
彦博云握着他的手，认真地说：“小明，结契……或者说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你心里还忘不了这里，所以结契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王小明问：“那你要分手吗？”
“不是啊！”彦博云有点生气，“我是说，我会等到你完全相信我那天。我不希望你答应只是因为‘随便’、‘无所谓’、‘怎样都好’，结契是很认真的事！”
“啊……”王小明有点不知所措。
大概也许，他真的应该认真对待这场原本以为不会持续太久的恋爱了。
08
四月二十一日。
坚决不肯坐硬座的彦博云请王小明坐了一次飞机，说是礼尚往来。彦博云本来想更奢侈一点，又怕王小明说他浪费，只好规规矩矩的买票，把开直升机的念头按了回去。顺桉没有机场，要倒车去省里。不过速度也快，从出发到回学校，全程加一起不到四小时。
其实王小明只在去大学报到的时候忍痛坐过一次飞机，还特意攒了打五折的优惠券。他倒是心疼钱，不过更担心彦博云再受折腾受不了。他这种心疼不是单单心疼自己的钱，凡是在自己眼前身边花出去的钱他都心疼。说好听了叫勤俭节约，说难听了就是抠门。
有人以消费解压，而王小明以数钱解压。上高中的时候，室友就曾亲切地称他为糖公鸡，以说明此人不但一毛不拔，还要粘走点什么的葛朗台精神。
彦博云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没敢告诉王小明票价，更没说自己家在国内几家航空公司都有股份，其实可以不用买票。一是怕他心疼，二是怕他总想着要还钱。
彦博云偶尔也会觉得稀奇，明明是个小财迷，像只极为护食儿喜欢炸毛的猫，在他这儿反倒分得清楚。分得太清，就总觉得疏远。
他不喜欢这样。
王小明刚吃完飞机餐，稍一侧目就和彦博云四目相对，吓了一跳。又看对方一脸认真地沉思，忍不住摸了摸嘴角：“我脸上有东西？”
彦博云说：“我忽然很佩服我自己。”
王小明：“？”
彦博云：“你这么好看一妖精，居然偏偏只被我看上了。”
王小明：“……”快要被男朋友夸膨胀了怎么办？
平心而论，王小明长得并不怎么帅。当然，这是指他的气质风格和现如今流行的高冷总裁风不符，特别是那副眼镜一戴上，刘海儿一落下，就算是天仙下凡也要打个五折。
对此，王小明对彦博云的一见钟情唯有一句歌词可解：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夜的月色太美而你太……模糊。
王小明实在不怎么想回忆有关那天的事儿，便随口岔开话题：“无聊的话要不要看电影？”
王小明觉得自己这个提议不错，彦博云便以投色子一般随机地闭眼一指。于是无聊的时光，伴随着《罗马假日》的黑白调结束了，唯一稍有遗憾的是，由于时间关系，他们没来得及看完。两人在此之前都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但对于结局却各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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