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伍敬扬睁开眼的时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在何处。他听见不远处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便茫然地转头去看。
张楠仍旧穿着昨天那件藏蓝色的浴袍，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醒了啊。”张楠把浴巾随手挂到床尾的架子上，在床边坐下，“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伍敬扬慢慢坐起来，身上原本盖着的薄被滑到腰下，露出赤裸的胸膛。
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在张楠的床上。
意识渐渐回笼，昨晚到今晨发生的一切他终于一点一点回想起来了。
张楠并未催他，只静静地坐着，看着他。
伍敬扬张了张嘴，嗓音沙哑地说：
“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张楠点点头，问道：
“好点了吗？”
伍敬扬诚实地答道：
“腰酸，头有点疼。”
张楠噗嗤一声笑了：
“这个正常，吃点好的补回来吧！”
伍敬扬难得窘迫地低下头，犹疑不定：
“我们……”
张楠起了逗逗他的心思，故意贴近伍敬扬，满眼含笑地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
“敬扬，我手口并用伺候了你一个晚上，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伍敬扬闻言，并没有如张楠预料的那样退缩，反而抬起头看着张楠，一遍又一遍回味做梦时真切感受到的这个人带给他的踏实、安稳的感觉，他从未有过的那种心安。
随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伍敬扬探身上前，在张楠唇上落下一吻：
“张楠，我想跟你在一起。”
张楠沉默了一会儿，抓着伍敬扬的手臂把他从身前拉开，皱着眉头问道：
“你说什么？”
伍敬扬平静地答道：
“我说我想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不试试呢？感情这种东西，没有人规定不能是因为依赖，不能是因为救赎。
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就应该有正常人的感情，这有什么不对？
张楠既疑惑又生气：
“你真当自己是卖身的？昨天是突发状况，我帮你是我愿意，我不想你这样回报我。”
伍敬扬错愕不已：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想和你在一起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什么回不回报的，我脑子里从来没那种事。”
“你喜欢我？”张楠笑了，“是喜欢我是KK的老板，还是喜欢我比严枚更能护着你？”
伍敬扬心知张楠肯定调查过自己，他知道自己在枚园做过事，在枚园和温歆彦发生了冲突，而严枚顶不住温家的压力把他踢了出来，这些他都知道，所以昨晚才会那么及时把张植叫过来。
张楠以为以张植和温家的关系，足以让温歆彦打消找伍敬扬麻烦的念头，可张楠没考虑到，张植不是张楠，伍敬扬在他们俩人心里的分量是决然不同的。
张植虽然卖了张楠这个面子，肯出面调停，但是伍敬扬和温歆彦两相比较，他当然是偏向温歆彦，也就不会在意伍敬扬到底肯付出什么代价换取温歆彦的消停。
张楠前脚刚帮伍敬扬摆平麻烦，被帮助的人后脚就表白，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怀疑这其中的动机。
道理伍敬扬都能想明白，心中却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既想跟张楠解释，又莫名其妙得不甘心、不乐意去解释。难道仅仅因为得不到张楠的信任和回应，自己就难受至此吗？
伍敬扬的脑子有点乱了，他甚至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
“不，不是的，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你知道吗，其实我、我很害怕，我真的不想你是什么‘大张’，为什么你也是那样的人？”
伍敬扬的脑海里突然闪现童年惨烈的车祸、砸向自己脑袋的烟灰缸、还有伴随整个少年时期的黑暗和混乱。
他用力闭上眼睛，神情满含拒绝的意味，干哑的嗓音说出的语句令张楠感觉到一股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仿佛是自暴自弃，却又异常坚定。
“……我又能怎么办？难道我能改写你的过去？但我知道我喜欢你，我从没喜欢过谁，就只有你……你连跟我试一试都不肯吗？”
伍敬扬重新睁开眼睛盯着张楠，眼神铮亮，急切和渴求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张楠几乎要动摇了，然而他犹豫片刻，还是摇头道：
“不，不对，你个小兔崽子耍我，你说你不是gay，你跟你女朋友一天一个电话当别人都是聋子啊？”
伍敬扬哽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
“我没有女朋友，那是定时发送的音频邮件。”
这下张楠火大了，他腾地站起身来，指着伍敬扬的鼻子骂道：
“你行啊，一边吊着我一边弄个破邮件糊弄我，好玩是吧？你这小王八蛋坏心眼儿怎么那么多？！”
伍敬扬一看他真生气了，忙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抱住张楠，低声认错道：
“楠哥，你别生气，是我的错，我怕我们发展太快，你会不珍惜我。我以后不这样了，我发誓，我绝不会跟你使坏了，你相信我。”
张楠本就喜欢伍敬扬，做了一晚上劳工，净给伍敬扬发泄了，自己半分都没享受到。现在伍敬扬赤身裸体抱着他磨蹭来磨蹭去，他感觉自己快把持不住了，只好甩开他的胳膊，把他推开点距离，不自然地交代道：
“你先穿好衣服。”
伍敬扬敏锐地瞄了一眼张楠的下半身。真丝面料舒服是舒服，就是太贴身了，一有点什么动静根本掩饰不了。伍敬扬不禁嘴角含笑，冲张楠眨眨眼。
张楠不耐烦道：
“行了，少挤眉弄眼的，年轻轻轻别落个精尽人亡的下场。”
伍敬扬听话地去穿衣服，刚穿戴整齐又去抱张楠，撒娇一般讨要答案：
“楠哥，你还没答应我。”
张楠其实心里美得冒泡，伍敬扬主动表白，要跟他正儿八经谈恋爱，还是初恋，他当然满心欢喜，这不跟中彩票差不多么！至于之前的恶作剧，小孩儿嘛，他可以不计较。
想通了这一点，他立刻回应了伍敬扬的拥抱，在他耳边叹道：
“敬扬，我真高兴，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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