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田银时遇到傻卝子的那年，他十八，傻卝子十六。
那一天放学从学校出来，天灰扑扑的，压得很低，一会儿下了大雨。他很有先见，趁着雨前到便利店买了把伞。
他撑着伞走出来，雨势太大，从裤脚那里一路湿到膝盖去。他赶着回家看足球直播，走得很急，贪近，拐进一条不常走的小巷子。
巷子里头很窄，勉强装得下两个人并排走。坂田银时走了五分钟，被挡住了，前头两三个少年撑着伞站在前方，围着什么，不动了。
他走过去，沉着脸，“让让。”
那几个少年回过头，看见他，僵起脸色。
认出来了，都穿着一样蓝白相间校服，同一所学校的，没人不认识他。
坂田银时是个出了名的问题学卝生。
打架斗殴，怎么坏他就怎么来。
因此，他只说了两个字，那几个少年就吓跑了。
他冷哼一声，擦擦鼻尖。地上还蹲着个人，黑直发，黑T恤，蹲在那了，埋着头。雨往那人身上泼，全湿卝透了。
他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只瞟了一眼，不想管，往旁边，抬脚就要跨过去。
裤管却被扯住，他才刚低头去看，蹲地上的人紧接着扑上来抓卝住他的小卝腿，张嘴一口咬住他后腿上的肉。
他甩了甩，一脚将那人踢开。
“干什么？神卝经病啊！欺负你卝的卝人又不是我！”
他朝那人吼，啐了一口，转身要走。那人不怕疼似的，从地上爬起来，追上他。
这一回，瞧清了，烟蓝眼，黑直发，抿着唇，不快乐。
也是个少年，看起来岁数比他小点。
瞪着他，有些乖张，然而，少年的狼狈叫他愉悦。
他因此有点心情同他消磨了。
“钱没了。”少年挡着他，说。
“所以呢？”他盯着他浇在大雨里的眼睛，蓝艳艳的，很吸引人。
“坐公交车，没有钱了，校长要骂的。”少年很奇异，揪着自己的头发，很焦急，原地转了几圈。
他一下子就察觉出了怪异，问他，“你是哪个学校的？”
“残疾的。”少年停下来，站得笔直，向上剔着眼珠子，甚至把学校的地址很具体的全说了，说得很流利，像背单词，并且背了很多次。
坂田银时看着他，手脚健全，不像有问题的。他于是问，“你哪里残疾？”
少年垂下眼，抬手敲了敲头，“这里，烧坏了，哥卝哥说的。”
他于是就明白了，少年残疾的，不是身卝体，是智力。
他一下子觉得很有趣，下着大雨的天里，碰上一个纠缠不清的傻卝子。
“钱不是我抢的，我帮不了你。”他说，抬脚要走。
傻卝子拉住他，急急的，“没有钱，回不去，要骂人的。”
他笑起来，“哈，傻卝子还会骂人吗？你骂一个，骂得好我就给你钱，带你回去。”
傻卝子张着眼，有点犹豫，“骗人是小狗。”
“好，拉钩。”他扯着嘴角，不大认真，起的是玩卝弄的心。
傻卝子却伸出手，勾起他的小指头，晃了晃，郑重其事。
坂田银时愣了愣，突然觉得傻卝子的小指上的冰冷，冻疼了他的心。
“你他卝妈去死！”
还没等他缓过神，傻卝子面无表情的突然张口来了一句。然后很认真的看着他，等着他检阅他的脏话。
他僵了僵，嘴角开始抽卝搐，忍不住，最终笑出来，拿伞的手都笑得有些抖。
雨稀里哗啦的继续滂沱，他撑着伞，站在小巷，裤管湿卝了一半。小傻卝子也站在巷子里，没有伞，全身都湿寒。
他笑了好一阵，傻卝子看着他笑，雨打着他的睫毛，太重了，烟蓝眼不停的眨。
他终于止了笑，看着淋着大雨的傻卝子，把手上的伞全挪过去，雨一下子就湿卝了自己。
傻卝子抬眼看了看头顶的伞，手掌往上翻，接不到雨，他说，“雨停了。”
坂田银时顿了顿，鼻子不晓得为什么，十分酸麻。他啐一口，声音低低，“真他卝妈傻。”
骂的哪个，他也辨不清了。
但他决定了，只在今天，接受洗礼，做个好人。
他把傻卝子带回了残疾学校，在传达室等人来领傻卝子的时候，他问，“我们又不认识，你怎么还敢相信我？就不怕我是坏人，再把你卖给更坏的人吗？”
“我是傻卝子，卖不出去的，没人要我。”傻卝子盯住他的脚尖，没答重点，神情寡淡。
“我要你啊。”他看着他的失落，突然有些舍不得，莫名其妙的这句话就出口了。
他想，他是怜悯他了。用这样的谎卝言，给傻卝子一个解脱。
傻卝子看着他，也奇怪，问说，“你要我卝干什么？”
干什么......啊？
要一个傻卝子能干什么？
他想了又想，抓乱脑袋上的白卷发，像考卝试，绞尽脑汁去答一道难题。他也才十八，比傻卝子大不了多少，也是个孩子，这个问题似乎超出预计。
他答不上来，于是反过来问傻卝子，“你会干什么？”
傻卝子竖卝起两个手指，答一个就掰一个下去。
“吃饭，睡觉。”
他听着他的回答，也傻了。觉得没必要就这个问题再跟一个傻卝子扯下去。
但同时，也庆幸，一场大雨，让他遇见了傻卝子。
现在，七年过去，坂田银时二十五，傻卝子二十三。
这一天，天气晴朗，傻卝子揣着兜里的钱，从公寓里出来，锁了门，检卝查了好几遍才放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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