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街口买完几个蛇皮袋回来时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来了。”农定晟没打算请楚承知上楼喝茶或是怎样，只想着在家门口尽快处理这件事，反正也不会太久。
“你要搬去哪里？”楚承知看着农定晟手上那几个丑得不行但又异常能装的编织袋，皱眉。
秘书一看到他就紧张，话都不会说，好像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说起农定晟来倒是脸色如常，好像他是定心针能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似的。
一会儿又说农定晟在X市旅游，吃的大学里的海鲜饭，便宜份量大又好吃；一会儿又说他和别人找店去了，好像已经确定下来了，那个店面又挨着哪个学校，那个学校又怎么怎么样；诸如此类，烦不胜烦。
楚承知一度以为她是走公司后门进来的，不然这种说废话不突出重点的说话习惯是怎么在一堆竞选人里面活下来的。
“打算去X市看看。”跟你有什么关系。
“换个地方住？”眉头又皱深了一点。
“唔……也不算？不过有这个打算。”
农定晟这辈子好像没年轻过，看着大学生们的生活这么多姿多彩，好像他自己也沾了光，年轻了不少。唐昼很乐意见到他这副模样，差点就要把自己带去酒吧，见见世面什么的。宋丽莲也很赞成农定晟去看看，她知道在小镇上呆着是没有出路的，要去大城市闯荡闯荡才能有点儿出息。
至于自己，去哪里都无所谓，但是只要想想自己这一辈子都要守着一家小小的五金店，一直到了刘伯的那个年纪，他也不免茫然，真的要这样吗？
“要去多久？”几天？几个星期？
“大概是要几年吧……”农定晟颇为奇怪地看着楚承知，怎么问得这么细？
“……有什么好去的。”不屑。
X市人又多，说是沿海城市风景好，实际上居民消费高得很，工资又跟不上，更不用说农定晟这能去干什么？给人打工当技师？或者还是干回老本行？
那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去？继续留在这里不好么？
“……我觉得挺好的。”农定晟不想理楚承知，转身就想走。
他知道楚承知看不上那地方。或者说全中国都没几个地方是他看得上的，人也一样。高标准没有错，即便是自己多厉害了也不应该鄙视别人的决定。
之前明明没发现楚承知这么喜欢贬低别人。
“那个唐什么的也在X市读书？”楚承知一贯不记这些小配角的名字，如果不是摊上了修拙他也不愿意去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而且好像唐昼和农定晟搞一块儿去了？农定晟本事这么大？能把个小年轻治得服服帖帖的？年轻人容易见异思迁得很，大学里乱花迷人眼，别到时候刚以为自己能建立起个温馨的小家转头唐昼就找了个女的谈恋爱去了。
这么大一个人了，幼不幼稚。
“你想干什么？”农定晟回过身，下一步可能是要和楚承知拼命似的，“别找他麻烦。”
修拙自己都答应放过唐昼了，楚承知没理由还多管闲事。
“这么护着你那小男友？”楚承知看不惯农定晟这老好人的模样，唐昼年纪又小，什么都没有，别一把年纪搭上去还要死要活的，“他信不过。”
“我了解他。”
……
回到家农定晟就瘫沙发上不动了。他觉得很累。
楚承知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讲情面。说的话既直接又尖锐。
但不得不说，他说的是对的。
农定晟叹了口气，继续把东西塞进编织袋里。
收拾收拾着又看到那个小铁盒。打开看看，铁盒里面放着一张全家福，很小很小的一张，是镇上那家照相馆刚开的时候，全家人凑热闹去照的大头贴。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哆啦A梦的背景，半个手掌那么大的尺寸，背面的黏胶早就失效不能再贴了。农定晟把它过了塑，好像那记忆就能一直这样好的保存下去，鲜艳又完整。合上小铁盒的时候，那美好就永远地封在了这个小铁盒里。
还有一个蝙蝠侠的钥匙扣。不大，但很精致，背面写着迪士尼。
他当然是没去过迪士尼的。这个钥匙扣是楚承知顺手给他的。或许不是顺手吧，农定晟说“今天过劳动节”时楚承知就给他的“劳动节礼物”。
送个钥匙扣未免太过寒酸。楚承知又往农定晟卡里打了几千祝他“劳动节快乐”。
听说迪士尼可以让人找回他们的纯真，每个人在那里都可以被当成公主或王子，每个人都是主角。那只能是一群没见过生活那黑漆漆的本质的人说的。
生活无比残忍，流着黑红色的血，会吃人。
农定晟摸着这个钥匙扣，不知怎么地心里就泛起了酸。他从来没当过主角，连配角都算不上，跑龙套也有个镜头，他却好像只能永远活在幕后，是别人看完电影看完电视剧时都不愿再看一眼的滚动字幕。
钥匙扣冰冰凉凉的，摸起来挺舒服。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礼物吧，是楚承知明确说过的“给你的礼物”。
这种小玩意儿成本价不知道有没有一块钱，但是当初包装上的货币单位是“美元”。材料的话，光从表面看两眼农定晟就知道用的哪种金属了，反正是论斤称还能打折的那种。
但是却让他放在了这样的小盒子里，连带着他的儿时回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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