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真的就什么都没发生，刘秋野没有逼她吃饭，没有逼她讲自己的感受，连药都忘了吃，就真的只是睡了一觉。
第二天天晴了，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刘秋野的睫毛，和他睡觉时候嘟起来的嘴。
她想要永恒地拥有这样不设防的早晨，她一方面深爱着眼前的这个人，一方面又无法放手她骨子里来的战战兢兢。不想变好了是她昨天晚上的气话，是她实在走不动了的时候的一点自我放逐，但是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天了，她必须，是必须要捡起自己来，变好，变得健康，变得完整。这样才能拥有更多，这样的早晨。
她起床找到了昨天她没吃完，刘秋野放在冰箱里的饭菜，拿出来，用微波炉热了，自己安静地吃掉了，当作是给他的赔罪了。他又一次处理地很好，让她挑不出一点毛病来，简直就像是读好了叶樱说明书，专门来修好她的。
黄岐最近消失得很恰到好处，避开了叶樱所有烂成一堆的情绪，交给刘秋野处理。
叶樱已经能够慢慢走路了，之前小腿上被烫的地方也长好了新肉，时间就这样在看不见的地方自己离开了，叶樱打开了电脑，她想她也许准备好了，就算她没有，这一回也赶鸭子上架吧。她打开自己静心藏好的套娃文件夹，找到了那个叫做《终章》的文件夹，拖拽，到了桌面上。
刘秋野醒了以后，发现身边没人，揉了揉眼角，躺在床上一秒钟脑子里飞过了无数念头。
好不愿意起床哦，被子外面好冷，叶樱的床真舒服，比他在客厅的床舒服多了，不愧是巨星的床，以后要多来蹭一蹭。
发了五分钟呆还是起来了，因为听到客厅里在放音乐，这挺反常的，一般放音乐都是消遣是乐趣，但是叶樱不会，她就只会放任她的屋子被一种空荡荡的寂静浸染，像野风吹进山洞里的那种骇人的回响。
他翻身下床，看见叶樱在浇花，音响里放的歌，他没听过，自己听了一下，制作扁平又粗糙，但是听着像是叶樱自己唱的歌。
“这是什么歌？”
叶樱放下水壶，转过头看他，“没给你听过的歌。”
《问夜》
虽然不曾看见但是
我知道你
你知道我
比任何人都更认识我
你见过我哭着入睡哭着惊起
见过我胡乱的自言自语
见我一个人时疯的彻底
面对别人又伪装回去
活得用力
却毫无头绪
这样的我
在你眼里
是怎样的呢
如果我是恶人
那我还有理由羞愧有理由放弃
如果我是义人
我还可以为了生命延续而欢喜
可我这样的人
你为什么
还为了我存在为我存留气息
不得你的允许
我哪里也不能去
虽然不曾看见但是
我知道你
寂静和喧嚣都是你
孤独和狂欢也是你
世间种种你都见过了
那么我问你
我这样挨下去
终点在哪里
这样的我
在你眼里
会去到哪里
如果我成功了
成功于我像是一个漆黑的陷阱
如果我失败了
失败是笑我过去种种的一面镜
我拼劲全力了
你都看到了
所以求你
为我活在这世上作出一点证明
说你就是你
别人都不行
叶樱这个人尤为擅长大歌，而不是缠绵的情诗，但是这首歌不像是《暗巷》一样，它不恢宏也不磅礴，不会让人觉得山之将倾，觉得自己像要被压碎了一般的渺小，它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愤怒，它不尖锐，不反抗，它只是纯粹的哀伤，无论怎样都无法抹去的绝望，和深深的疲惫。
她像是一个死刑前的犯人，在行刑之前问出最后的问题：“我虽然活过着一生，但是在你看来，我究竟有没有存在过？”
她无人可问，因为在所有人面前，她都不曾真实地生活过，所以只能问夜，问那空气中看不见的幻影，那个无声的陪伴者，唯一看过她摘下面具来脆弱又勉强的样子的“人”。
“在你看来的我，可笑？可悲？”
刘秋野走到电脑那里去看歌名，然后看到了文件夹的名字。
《终章》。他真的在原地打了一个寒战，他没问过叶樱想没想过自杀，他不敢问，不敢听，但是这两个字就像尖钉钉进了脊梁骨一样，他弯下腰，突然失去了站直的力量。
“什么时候写的？”
“巡演开始之前。”
“哦……”他回忆了一下，“那是挺久之前了。”
“是。”
“那今天怎么拿出来了？”
“我猜测，或者是我想，我终于变得勇敢一点点了。”
刘秋野长舒了一口气，“我看你昨天状态不好我还很担心来着。”
“对不起。”
“你又在说对不起。”
“那不然我说什么？”
“我爱你。”
“我爱你？”
“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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