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合适的话,她该怎么回答呢?
回答他们:“我是不合适,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去做。”吗?
叶樱比身边的所有同龄的孩子都更知道,她的人生并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活的,她的身上有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连接着身边的人,他们共同前进,也要一起沉沦。她该用什么去说服他们呢?或者说该用什么去说服自己呢?
她可以告诉黄岐她唱歌,会唱歌,喜欢唱歌,但是把唱歌变成自己的职业,这是完全另外一码事,她能学着黄岐或者黄月萱为她规划人生的时候的样子,说出许多自己不合适的理由,但是却找不到任何有说服力的理由来告诉他们她可以,她只有一句话,只有那苍白的一句话啊——
她想要当歌手。
这个叫叶樱的女孩子,她有什么啊?她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句话而已。
她用她惯用的逃避问题的手段躲到了今天,终于在那个围着鹅黄色围巾的男孩子那里,找到了能够翘起地球的支点。
“那你不也还是来了?今天跟你哥坦白了吧……我觉得挺好的,藏着掖着你也不嫌累,”谭京白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叶樱的肩膀,“还合适不合适呢?你当相亲呢啊?”
只有一句话吗?
够了。
到时间的时候,前面开始了,叶樱只知道谭京白临时要顶一个鼓手的位置,但是不知道谭京白在乐队的节目之前还有一个自己的节目,直到叶樱被ZiZi姐拉到了舞台侧面的位置,她才看见谭京白,他已经戴上了一顶鸭舌帽,坐在舞台边缘的音箱上拿着麦克。
他把麦克风放在嘴边,用喉咙发出性感的、挑逗一般的轻笑,慢慢地说——
“谭京白。”
“上海。”
“宝山。”
“let’s go。”
他从音箱上跳了下来,双脚腾空,在空中把自己折叠起来,然后稳稳地落地,在舞台上砸出“框”的一声。
像是把一根火柴丢在了汽油里一样,音乐声从那一瞬间中爆发出来,推起了浪潮一般的欢呼。人群在红色白色交替闪烁的灯光下,像波浪一样涌动着。音乐声太大,挤走了空气中还属于这个尘世的东西,谭京白的嘴角在鸭舌帽的阴影下面翘着——
这个瞬间是这个瞬间里永恒的狂欢。
这首歌的时间是谭京白的王国。
他们说对贫穷低下头
梦想不再高贵的时候
就是长大
唱衰的嘲笑的把冷眼收好看看我
倾家荡产了吗
我一人走在这路上
一人是千军和沙场
不会停下
就算现实它变冰冷
我还有回忆的丰盛
带我回家
我从无所谓失去
更无所谓拥有
我活在这个世上
就是无限光荣
你同情我没关系
没事我自己懂
哪怕燃烧一刻死去
一刻也是永恒
呀!
他倒拿着麦克对着天蓬大喊了一声,人群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地冒着大颗的气泡,空气都变得滚烫,烧红了每一个人的脸颊。谭京白背对着人群站着,喊了一句:“Are you ready————”之后就直直地倒了下去,他被人群接住,在整个房间里激起久荡不停的欢呼声。
谭京白站起来之后,把自己的鸭舌帽摘下来随手送给了一个在他旁边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激动得几乎要哭出声来,但是谭京白连看她一眼都没看,就推开人群往叶樱这边走过来,谭京白站在叶樱的面前的时候,叶樱觉得他是一团火焰,他把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暖烘烘的,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红白交替的光,他的发梢粘着汗,他用向火光一样明亮的眼睛看着你。
“乐队之前的名字是什么?”
谭京白没有想到叶樱看完舞台之后会先问这个问题,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
“Flare.”
“耀斑,太阳耀斑。”
这就对了。叶樱知道,她从看到舞台上的谭京白的一瞬间,她就知道了,这才是他,一个耀眼的、浑然天成的rapper,他在是一个顽劣的少年之前,先是一个舞台上的帝王,他在是Moonkids之前,先是Solar Flare。
太阳耀斑。他是个会燃烧的男人,像太阳一样,亮得刺眼。
什么Moonkids啊,就像ZiZi姐说的一样,太不谭京白了。
月亮的孩子,从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叶樱笑了一下,跟已经被人缠住了的谭京白说了一句她先回休息室了,她慢慢地从人群中一点一点地推过去,吵闹的声音好像与她无关了,她插上耳机,耳机里是今天晚上她要唱的歌。
《Head Above Water》
摇滚天后Avril在与病魔抗争五年之后回归的歌。叶樱慢慢地让自己从现实的思想中抽离,让自己置身深海,拼命地挣扎,不至湮灭。
ZiZi来拍她候场的时候,她还晃了一下神。
高跟鞋穿着有些别扭,走路的时候还会发出非常清晰的声响,叶樱一边走得很慢,一边还要适应“咚”,“咚”,“咚”的脚步声,清晰得像是自己的心跳。
她在舞台的中央站定。舞台的灯还黑着,身后有人在撤椅子和麦架。
深呼吸。
她的手扶住麦克,闭上了眼睛。叶樱知道舞台的灯光终将亮起,就像漫漫长夜之后的黎明。
GOD keep my head above wa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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